燕軍誓師出征。
兵鋒所過之處，無一人膽敢阻擋。
保定府、永平府、薊州、遵化等地接連望風而降。
還不到半月時間，燕軍便一口氣吞併了整個北疆之地。
以真定府與德州府二地形成一條線，燕軍見好就收，並未越雷池一步。
雙方好似達成了某種默契一般，劃地而治，互不干涉。
只是隨著方孝孺一封急報送入金陵帝都，再次掀起了滔天波瀾。
兵部尚書齊泰看著手裡的這封急報，心中將李景隆大罵不止，恨不得親手砍了這個無能廢物的狗頭。
雖然方孝孺已經在急報中盡力為李景隆開脫，但是不管他怎麼文過飾非避重就輕，事實還是事實，結果還是未變。
那就是李景隆率五十萬大軍北上討逆，耗時四五個月有餘，耗費了無數錢糧輜重，結果他非但沒有攻克北平城，反而是被燕王一戰擊潰，不得不退守真定德州！
換句話說，朝廷大軍這一次，不僅是敗了，而且是一場慘敗！
耗費錢糧輜重無數，連像樣的戰果都幾乎沒有，反倒是折損了十萬餘名將士，連帶著瞿能父子和名將平安等宿將都被李景隆給坑死了！
這讓他齊泰怎麼上報給皇帝陛下？
以皇帝陛下的脾氣秉性，那還不得扒了他的皮？
齊泰看著急報，久久沉默不語。
最終他長嘆了一聲，在心裡面打好了腹稿，然後邁著沉重步伐前去面聖。
上報肯定是要上報的，這麼大的事情，根本就瞞不住，也不可能刻意隱瞞。
與其如此，還不如早早地上報，文過飾非一下，盡力將此次敗仗的影響降到最低！
齊泰也不蠢，他命人同知了太常寺卿黃子澄。
二人先在乾清宮外碰了個面，低聲商議了一番。
黃子澄起初聽到這個訊息，不出意料地同樣勃然大怒。
他也很難以理解，李景隆怎會如此無能，簡直就跟個廢物一樣！
你不是兵法大家嗎？
你不是將門虎子嗎？
你不是繼承了歧陽王李文忠的衣缽嗎？
結果就這啊？
五十萬大軍猛攻北平兩三個月，都每能把北平城打下來！
結果硬生生拖到逆賊朱棣從大寧率兵回援，一戰就把你主力大軍給擊潰了！
這等昏庸無能的表現，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憤怒，都會覺得噁心！
李景隆啊李景隆，你真是該死啊你！
但即便如此，他們還是得想辦法保住這個廢物！
因為李景隆乃是他們三人一力舉薦的三軍主帥，那也就意味著現在四人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！
要是皇帝陛下因此對李景隆不滿甚至是起了殺心，那他們三人的下場，也不會比李景隆好到哪兒去！
所以，李景隆必須要保住，至少現在局勢還沒有徹底崩壞，李景隆麾下仍有四十萬大軍，待到明年開春還可以繼續揮師北上討逆！
二人交換了一下意見，整理了一番措辭，然後匆匆走進了乾清宮。
朱允炆此刻心情還算不錯，因為朝鮮國王李芳遠剛剛上了一封國書，公開表示支援他這位大明皇帝出兵討逆，剿滅逆賊朱棣這等亂臣賊子。
這一封朝鮮國書，無疑是拍馬屁的典型行為，不過卻是拍到了朱允炆心坎裡面。
自從逆賊朱棣起兵造反之後，朝廷一再剿逆不力，以致於現在朝野上下都是人心惶惶，上下不安。
尤其是不少老臣都明裡暗裡地上奏彈劾齊黃方三人，請求廢除削藩國策，以安撫天下一眾藩王。
畢竟逆賊朱棣之所以起兵造反，就是因為齊黃方三人的削藩國策，至少燕逆打出的就是這個旗號。
就連朱允炆本人有時候都在想，他是不是做的太過心急衝動了，不應該這般強行動用武力削藩，以致於釀成了今日這般局面。
但朝鮮國王李芳遠的這封跪舔國書，卻是帶給了朱允炆支援和鼓勵，讓他堅定了自己內心的削藩念頭。
朕削藩，絕對沒錯！
你看周遭藩屬國都表態支援了！
那錯的人，肯定就是朱棣這些亂臣賊子了！
朱允炆堅信一點，哪怕他不推行削藩國策，朱棣這些早有異心的亂臣賊子，也絕對會起兵造反！
所以歸根結底，錯不在削藩，而在這個皇位！
朱允炆再次自我鼓勵了一番，正準備派遣使團前往朝鮮，好好獎勵誇讚一下這個朝鮮國王李芳遠。
可就在這個時候，齊泰和黃子澄聯袂而來請求面聖，倒是讓朱允炆有些不安。
“陛下，前線急報，李景隆敗了！”
齊泰很是光棍，直接跪倒在地上，將結果先說了出來。
朱允炆一聽到這話，頓時就愣在了原地。
“敗了？”他難以置信地呢喃道，“怎麼會敗了？”
“他李景隆可是手握五十萬大軍啊！”
“這五十萬大軍都是朕從各地抽調的精銳戰兵！”
“而且朕還竭盡全力地一直給他提供糧草輜重，從未斷絕過！”
話越說到後面，朱允炆就越是憤怒，甚至眼底深處都帶上了森然殺機。
“他怎麼會敗的？說清楚！”
齊泰嘆了口氣，將方孝孺那封急報轉呈了上去。
朱允炆接過急報一看，臉色一陣陰晴不定。
黃子澄見狀急忙開口，直接為李景隆開脫。
“陛下息怒！”
“李景隆敗了不假，但也情有可原。”
“一來北方苦寒，將士又大多來自南方，所以不能適應那苦寒天氣，戰力暴跌。”
“二來瞿能、平安等宿將仗著自己勞苦功高，渾然不把李景隆這個三軍主帥放在眼裡，各自為戰延誤軍機，以致於最後平白送了性命不說，還牽連到了王師大軍！”
文臣一開口，就知有沒有。
論及顛倒黑白，文過飾非的本事，那肯定是文臣縉紳的拿手好戲。
齊泰黃子澄方才商議的結果，就是盡全力保下李景隆，至於此戰的過失，至少要找幾個替罪羊。
這替罪羊嘛，自然是死了的人最好，因為死人無法開口爭辯！
所以，平安、瞿能他們無疑是最佳的選擇，有一個算一個，都別想跑！
朱允炆聽到這話頓時勃然大怒，狠狠一拳砸在了案桌上面！
“混賬東西！”
“真是豈有此理！”
“匹夫無能，累我三軍！”
“來人，將平安、瞿能等家人親眷全部緝拿下獄！”
聽到這話，齊泰黃子澄對視了一眼，盡皆鬆了口氣。
皇帝陛下處置了這些替罪羊，那怒氣也就消了大半了。
剩下的那些，就要看李景隆接下來的表現了。
“陛下，李景隆現率大軍退守德州，厲兵秣馬整軍備戰，只待明年開春便可北上討逆！”
“嗯。”朱允炆點了點頭，“告訴曹國公，暫時失敗無關緊要，朕等著他剿滅燕逆大捷還朝！”
齊泰黃子澄相視一笑，當即高聲齊喝道。
“陛下聖明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