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王府。
朱棣坐在主位上面。
道衍與金忠二人分別坐在兩側。
二人正詳細彙報，這段時間北平城內發生的大小事情。
相比於燕世子朱高熾，燕王朱棣才是他們真正效忠的主君。
所以二人互相補充之下，勾勒出了一場血腥而又艱難的北平保衛戰。
朱棣聽後沉默了良久，甚至臉上還帶有一絲後怕。
真正身臨其境，他才知道熾兒守住北平，是多麼的不容易！
將士死光了，那就親自登上城頭殺敵！
糧草不夠了，那就自己不吃省著給將士吃！
城門要破了，那就親自帶著民夫青壯用身體去堵住城門！
朱高熾在這場北平保衛戰中的表現，可謂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！
得子如此，夫復何求啊！
朱棣頓時老懷大慰，眼角隱隱有淚水掉落。
對於這個長子，朱棣一向是不怎麼滿意的。
因為朱高熾天生肥胖，而且體弱多病，不能上陣殺敵，一點都不像自己。
當父親的，自然更喜歡像自己的兒子，比如驍勇善戰的老二朱高煦！
朱棣同樣也不能免俗，他就很偏愛二子朱高煦，甚至當初還動了立朱高煦為世子的想法。
結果不出意料，他這請求不但被太祖高皇帝駁回了，還被太祖高皇帝臭罵了一頓，直接欽定朱高熾為燕世子。
朱棣對此很是不滿，連帶著也愈發不喜歡這個大兒子。
直到今日，他方才悔悟，甚至心裡面還生出了一絲愧疚。
自己這個大兒子，可並不是什麼孬種慫蛋啊！
“熾兒這一次，做得確實很不錯！”
朱棣喟嘆道，“如果不是他，北平城只怕已經丟了。”
“我們都沒有算到，那李景隆會派遣郭英、俞通淵率軍前來阻擊！”
道衍和尚也是一陣後怕，至今都心有餘悸。
他這個計劃，可是冒著極大的風險。
計劃關鍵就在於，北平城能不能守住，燕王朱棣能不能及時回援！
北平城是燕軍的根基之地，若是北平城丟了，那燕軍就會淪為喪家之犬，再無任何崛起的希望與可能。
而這計劃裡面，卻出現了兩個變數。
一個就是郭英與俞通淵，率軍阻擊了燕軍半月之久，險些致使整個燕軍陷入絕境！
另外一個，那就是西山那位謫仙人，蘇陽！
“王爺，此次我軍能夠大獲全勝，蘇聖可謂是立下了汗馬功勞！”
“尤其是北平保衛戰中，世子爺若不是得蘇聖相助，只怕難以守住北平！”
道衍和尚還不忘為蘇陽請功。
畢竟這一次，蘇陽可謂是救了他們好幾回。
別說請功了，道衍和尚恨不得給蘇聖當走狗，問題是人家不願意啊！
朱棣聞言笑著點了點頭，沉聲道:“蘇陽之功，遠不止這麼點啊！”
“或許你們還不知道，蘇陽研製出的虎蹲炮與三眼神銃，殺傷力極其驚人，堪稱沙場利器！”
“此外兩軍對峙這段時間，也是蘇陽一直向我大軍輸送糧草，為三軍將士提供口糧，解了本王的燃眉之急，不然哪裡還會有這場大勝！”
“什麼？”金忠大吃一驚，“蘇聖還向主力大軍輸送糧草嗎？”
這一點，他當真是不清楚。
“北平城的糧草，也是西山那邊一直在提供。”
聽到這話，朱棣也面露驚色，隨即又展顏笑了起來。
“那這麼看的話，西山已經掌握了成熟的土豆種植技藝！”
道衍與金忠都點了點頭，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。
要知道北平城數十萬百姓，再加上三十萬主力大軍，人口直奔百萬去了。
而西山卻能夠硬撐著為他們提供口糧，這得是一個多麼恐怖的天文數字！
偏偏西山還做到了，那位蘇聖真做到了！
一想到這兒，三人都有些感慨莫名。
這就是謫仙人嗎？
朱棣陡然開口問出了一個問題。
“明日本王準備前去西山。”
“二位先生以為，是時候告訴蘇陽了嗎？”
告訴什麼？
那肯定是他朱棣的真正身份啊！
戰局都進行到這個時候了，他朱棣也算是在北疆徹底站穩了跟腳，接下來自然就是論功行賞以圖南下了！
朱棣巴不得將蘇陽帶在身邊，給他出謀劃策運籌帷幄，直接一口氣殺入金陵帝都，掀翻朱允炆那個書生的建文朝廷！
金忠和道衍對視了一眼，二人都有些沉默。
要還是以前的蘇陽，那直接攤牌就行了，沒什麼大不了的。
但現在問題在於，蘇陽可是蘇聖了啊！
謫仙人之能，他們都已經親眼目睹。
這就不得不慎重對待了。
道衍和尚沉默了片刻，卻突然笑著開了口。
“王爺，其實我們都陷入了一個誤區。”
“哦？”朱棣聞言一愣，“和尚，你這話什麼意思？”
“蘇聖可是謫仙人，他連戰事程序都能算到，難道蘇聖當真不知道王爺的身份嗎？”
道衍和尚無辜攤手，嘴角帶著一抹苦笑。
他這話一說出口，朱棣頓時就傻眼了。
好像……還真是這麼回事嗷！
人家可是謫仙人啊！
人家連戰事程序都算得一清二楚！
他怎麼可能算不到朱棣就是燕王？
朱棣傻眼了，神情頓時變得古怪了起來。
和著你這個混賬小子，早就知道了本王的身份，一直在跟本王裝傻充愣是吧？
真是個……混賬東西！
一想起之前自己跟蘇陽相處的時候，還頗為謹慎小心，唯恐暴露了自己的真正身份。
結果人家早就知道了，只是在配合自己演戲罷了。
朱棣頓時就有些惱羞成怒，恨得咬牙切齒。
“這兔崽子太不是個東西了！”
“他既然早就知道了，那為何還要裝傻充愣？”
金忠苦笑著解釋道:“王爺，蘇聖一向淡泊名利，榮華富貴這些東西，對蘇聖而言只是過眼雲煙。”
“他之所以選擇裝傻，不願與王爺坦誠相待，恐怕也是因為如此，畢竟謫仙人志趣高潔，遠非凡夫俗子可比。”
朱棣一聽臉色一沉，目光不善地看著金忠。
“金長史，你說誰是凡夫俗子？”
金忠:“……”
“咳咳，王爺息怒。”
“這事兒吧，還真不能怪蘇聖。”
“至少人家願意幫助我燕軍，這就已經難能可貴了。”
道衍和尚幫腔道:“王爺明日去西山，不要刻意逢迎，該怎麼做就怎麼做，與蘇聖保持良好關係就行了……”
“刻意逢迎？”朱棣怒了，咆哮道:“本王還要去逢迎這個兔崽子？”
“他再怎麼厲害，那也是本王的女婿，哪有當爹的逢迎兒子的道理？”
“哼，不知所謂！”
朱棣氣沖沖地拂袖離去。
道衍與金忠對視了一眼，盡皆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