錯愕之後，
便是無盡的憤怒！
朱允炆滿臉怒火地盯著方孝孺。
如果方孝孺不是帝師，他當真想一腳踹過去！
真是混賬至極！
冊封朱高熾為燕王，這算是什麼妙計？
這不是明晃晃地告訴天下人，他朱允炆服軟了嗎？
皇帝也是要臉面的，更何況朱允炆正值春風得意的時候！
這就好比他朱允炆滿心歡喜地等著前線大捷，結果突然被打臉，現在方孝孺又打了一巴掌在他臉上！
眼見皇帝陛下臉色難看，方孝孺立刻意識到了不對，急忙解釋道:“皇上息怒，此計並非當真要施行！”
“這反間計的目的，在於離間挑撥朱棣、朱高熾父子二人的關係！”
一旁黃子澄不甘寂寞，也適時補充道:“方大人所言極是，臣聞逆賊朱棣更為偏愛他的次子朱高煦和第三子朱高燧，並常常帶他們去參加征戰，反倒是對長子朱高熾頗為不喜！”
“這父子二人之間本就有嫌隙矛盾，此刻北平城在朱高熾掌控之下，而朱棣尚未返回，若是許以封燕王，爭取朱高熾歸順朝廷，為朝廷固守北平以拒父，那逆賊朱棣必死無疑！”
齊泰見狀心中一動，同樣開口道:“皇上，此計甚妙，無論成功失敗，對朝廷而言都有利處。”
“若此計成功，朱高熾願意棄暗投明，為朝廷固守北平以拒父，那逆賊朱棣不但會身敗名裂，還會淪為喪家之犬，朝廷王師旦夕可破！”
“若此計失敗，朱高熾繼續堅守北平，但朱棣卻會對他生出疑心，將信將疑之下，這段時間也足夠朝廷王師將北平城攻克了！”
齊黃方這建文三寶接連出言，都十分推崇這個計劃。
朱允炆見狀也不由有些心動，先前怒火瞬間煙消雲散。
聽他們這麼一說，此計好像還真是個妙計。
不管成功還是失敗，都對朝廷王師有利！
“既然如此，那就按照你們的意思辦吧！”
“先傳令給李景隆，讓他立刻大肆宣揚此事！”
“朕會親自給朱高熾寫一封信，派出持節正使前往北平，聲勢越大越好！”
回想起與朱高熾小時候的情誼，朱允炆還是存了一分惻隱之心。
他希望這個堂弟能夠識趣，棄暗投明，迴歸朝廷懷抱。
畢竟朱棣不喜他這個兒子，可謂是天下皆知，既然如此那這計劃確實有幾分可行性！
與其跟著不喜歡你的親爹一起拼死造反，不如迴歸朝廷懷抱，朕還賞賜你一個燕王爵位，何樂而不為呢？
堂弟啊堂弟，你素來老成持重，應該清楚天下大勢啊！
齊黃方三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，然後齊聲出言恭維道:“聖明無過陛下！”
這樣一來，李景隆征討不利、裹足不前一事，也就被他們三人給糊弄過去了。
畢竟李景隆成為南軍主帥，他們三人都脫不了干係！
要是皇帝陛下當真追究起來，好不容易回來的蜜月期，又要馬上沒了！
朱允炆欣喜之餘，又開口道:“糧草一事，三位愛卿可有良策？”
一聽到這話，齊黃方三人都默不作聲了。
原因很簡單，國庫裡面沒錢糧了。
太祖高皇帝一生愛民如子，所以賦稅收得極低，除了江南這等重賦之地外，其餘行省全都是三十稅一，不過的基本能夠維持朝廷的正常運轉罷了。
更何況洪武年間，太祖高皇帝一共還進行了十三次北伐，幾乎打空了整個國庫！
等到建文皇帝即位後，為了彰顯出自己的愛民之心，一口氣減免了地方州府拖欠的賦稅，又降低了江南重賦之地的賦稅，可謂是天下百姓歡欣鼓舞，皆大歡喜。
其實按照正常情況來說，這樣做也無可厚非，大不了就是建文朝廷頭幾年過得窮一點罷了，捉襟見肘一些，沒什麼大問題。
對他們這些達官顯貴而言，那更是沒有絲毫影響，該吃吃該喝喝，接著奏樂接著舞，關他們屁事！
但是，誰都沒有想到，燕王朱棣竟敢真的起兵造反啊！
朝廷為了撲平叛亂，先是讓耿炳文徵調了十三萬大軍，耗費了一波糧草輜重。
結果這十三萬大軍，竟然被燕王朱棣給吊起來打，別說取得戰果了，還沒抵達北平就接連吃敗仗，被打得退守真定不敢出城一步！
而且耿炳文這狗東西還執行什麼鐵桶戰術，硬生生地耗了好幾個月！
這十三萬大軍每一天耗費的糧草，都是一個天文數字，更何況是好幾個月了！
太祖高皇帝留給建文皇帝的那點家底，基本上都給耗幹盡了。
然後就是李景隆率五十萬大軍出征，聲勢浩大，驚天動地。
可這背後，卻是朝廷今年一整年的賦稅收入，全都給砸了進去，就希望李景隆能夠速戰速決，直搗黃龍一舉攻克北平城，然後剿滅逆賊朱棣，最好一兩個月就完事兒。
哪成想，這李景隆也是個廢物啊！
打個北平都打了一個多月，算上行軍耗費的時間，朝廷王師出征都四個月快五個月了！
五十萬大軍，再加上輸送糧草輜重的民夫青壯，每一天所耗費的錢糧，足以讓人感到絕望！
齊黃方三人都不敢開口，更不敢吭聲。
因為現在確實沒辦法，去解決錢糧了啊！
除非……增加賦稅，或是追繳地方州府拖欠的賦稅！
可三人都知道，他們這位皇帝陛下，最是在意臉面。
即位之後才剛剛減免拖欠賦稅，並且降低江南賦稅，結果這才過去了多久，就要食言而肥了？
他們要是敢提出這個建議，皇帝陛下勢必會勃然大怒。
所以三人都選擇默不作聲，不願去觸這個黴頭。
眼見三位心腹都選擇了沉默，朱允炆也有些無奈，不耐煩地擺了擺手。
“算了，這事兒放在明日早朝議一議吧！”
“三位愛卿也要下去想一想，可一什麼良策！”
齊泰好幾次張了張口，想要說些什麼，卻被黃子澄和方孝孺用眼神嚴厲制止。
直到退出了乾清宮，齊泰這才略顯不滿地看著黃子澄與方孝孺。
“二位，為何不讓老夫進言？”
“事到如今，除了追繳賦稅外，還能有什麼辦法？”
他身為兵部尚書，向前線輸送糧草輜重，這是齊泰的責任。
總不能真讓將士們餓著肚子上陣殺敵去拼命吧？
黃子澄嘆了口氣，道:“齊大人，這個建議誰都可以提，唯獨你我三人絕不能提！”
方孝孺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。
“此事，萬萬不能參與其中！”
齊泰怔怔地看著二人，不明白他們為何會變成這樣！
當初建文皇帝即位，三人一躍成為朝堂新貴，並且聯手製定了削藩國策。
當時齊泰還以為，他遇到了志同道合的好友，所以與二人私交不錯。
可是這才過去了多久，二人竟然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。
難道，削藩一事，他們真的錯了嗎？
齊泰嘆了口氣，徑直轉身離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