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軍援兵,突兀殺至。
並且還是清一色的鐵騎,人數高達三萬之眾。
猝不及防之下,南軍前陣很快就被撕裂,生生被當場鑿穿。
陰沉夜幕中,到處都是喊殺聲與慘叫聲,此起彼伏,不絕於耳。
燕軍騎兵在夜色掩護之下,如同來去無形的鬼魅一般,肆意收割著南軍將士的性命。
終於,有的南軍將士承受不住這恐懼,開始四散潰逃。
而後方馬縛聽到平安的急切命令,再次揮刀砍向了蘇陽,一道人影卻突然撞了過來,硬生生將馬縛撞得一個趔趄。
“甲壹?”
蘇陽驚呆了。
他看著眼前這個渾身是血的男人,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。
甲壹迅速起身,解開了蘇陽手上的繩索。
“公子,跑!”
“一定要活下來!”
甲壹咧嘴一笑,然後提刀擋在了蘇陽身前。
“公子,要活下來啊!”
話音一落,甲壹就衝入了敵陣之中。
他要用最後的力氣,為蘇陽擋住追兵。
“甲壹……”
“放箭!”
“快放箭!”
“殺了他們!”
馬縛起身之後,瘋狂嘶吼道。
一次不成,二次也不成,這蘇陽怎就如此難殺?
但不管你多難殺,今日你都必須死!
箭雨襲來,甲壹身中數箭,有些站立不穩。
拼著最後一口氣,他發出了最後一聲怒吼。
“公子在這兒!”
“公子在這兒啊!”
“快來……救他!”
燕軍將士聽到這話,當即瘋狂衝了過來。
一大批燕軍將士殺至,將蘇陽與甲壹保護在中央。
譚淵也拍馬趕到,確認蘇陽還活著後,頓時怒喝道:“哪個狗雜碎敢欺負我家公子?納命來!”
馬縛見狀恨得咬牙切齒,卻是不得不迅速撤退。
平安正在艱難抵禦朱高煦的衝殺鑿陣,眼見馬縛逃了回來,頓時厲聲追問道:“蘇陽呢?死了沒有?”
只有蘇陽死了,那平安才能安心!
然而馬縛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,道:“將軍,前陣潰敗得太快,燕軍來得太及時,蘇陽被他們救走了!”
“廢物!”平安勃然大怒,一張臉陰沉到了極點!
他終究還是低估了蘇陽的重要性!
先是西山散勇緊追著不放,然後又是三萬鐵騎星夜殺來,一切都是為了救出那個蘇陽!
燕王朱棣對此子的重視程度,遠遠超出了平安的想象!
換句話說,蘇陽肯定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!
不行,必須要殺了他!
平安陡然喝令道。
“殺回去!”
“將軍?撤軍吧!”
馬縛一聽到這話,嚇得腿肚子都快軟了。
燕軍如此兇猛可怖,這還怎麼殺回去?
平安沒有廢話,親率騎兵殺向了蘇陽所在方位。
朱高煦見狀大喜過望,當即指揮麾下鐵騎佈置包圍圈。
要是平安帶著騎兵逃跑,他還真有可能留不下他!
現在好了,平安自己一頭紮了進來!
今夜,必殺你!
夜幕之下,一場混戰,就此爆發。
平安大軍前陣後陣均已告破,南軍將士有的倉皇潰逃,有的頑強拼殺,但終究大勢已去。
而平安卻親率鐵騎殺向了蘇陽所在方位,大有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。
譚淵正與朱高煦率軍前後夾擊,今夜勢要留下平安,將其斬首示眾為西山八千兒郎報仇雪恨。
這一切,現在都與蘇陽沒有關係了。
甲壹無力地倒在他懷中,身上的傷口已經流不出鮮血了。
蘇陽看著眼前這個漢子,第一次體會到了何為“心如刀絞”。
“撐住!”
“甲壹撐住啊!”
蘇陽撕下了自己身上的布條,小心翼翼地纏在甲壹的傷口上面。
可甲壹卻是無力地擺了擺手,艱難笑道:“公子,別……忙活了……”
“我早就……應該……死在……西山了!”
“甲壹……不是……逃兵……”
蘇陽含淚道:“對!你不是逃兵!你是我西山的英雄!”
“你再忍一忍……再忍一忍……我這就給你療傷……”
話雖然這麼說,可蘇陽卻無從下手。
甲壹身上的傷口太多了,密密麻麻,觸目驚心。
甚至身上還有好幾個血洞,分明是他直接強行拔出了箭矢,連最基本的包紮都沒有。
“公子……你說……咱們……能贏嗎?”
甲壹滿臉希冀地看著蘇陽。
“能贏!”
“燕王殿下贏了!”
“他還會殺入金陵,覆滅建文朝廷!”
“他還會即位稱帝,改元建新鼎立新朝,年號永樂!”
“他還會御駕親征北伐蒙元,打得蒙古蠻夷抱頭鼠竄,親手締造出一個永樂盛世!”
蘇陽每說出一句話,甲壹眼中的光芒就明亮了一分。
最後他臉上竟露出了戲謔笑容,看向蘇陽艱難笑道:“公子……你暴露了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這個平日裡沉默寡言的漢子,竟然在生命的最後時光,主動跟蘇陽開起了玩笑。
蘇陽聞言一怔,隨即也露出了笑容。
“公子……真的有……永樂盛世嗎?”
“真的有,那是一個遠邁漢唐的太平盛世!”
“遠邁漢唐……永樂盛世……真好啊……”
甲壹眼中的光芒在逐漸消散。
“公子……替甲壹……守住這盛世……好嗎?”
“我答應你。”蘇陽緊握著甲壹的手,強忍著內心的悲痛,認真地許下了承諾。
甲壹感激地朝他笑了笑,身體一陣抽搐後,胸膛再無起伏。
燕王朱棣的心腹親衛,暗衛統領甲壹,鏖戰西山月餘,西山破後孤身追擊敵軍百里,為身後援軍提供重要線索,最終戰死沙場!
蘇陽看著甲壹氣絕,呆呆地坐在地上,宛如行屍走肉。
正當這個時候,一道利箭突兀襲來。
“公子快躲開!”
“蘇陽!”
燕軍將士大驚失色,卻還是晚了一步。
出手之人選擇的時機很是巧妙,所有燕軍將士都沒有想到,明明已經潰逃的敵軍竟然還會發動突襲,以致於他們都放鬆了警惕。
利箭橫空,宛如電光,根本來不及阻擋,直就接將蘇陽貫穿!
蘇陽抬頭望去,亂軍之中,只見平安神情淡漠地放下了弓箭,彷彿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。
“平安?!”
蘇陽呢喃道,隨後倒在了血泊之中。
“蘇陽!”
譚淵和朱高煦見狀,發出了暴怒的嘶吼。
朱高熾腦袋轟得一下炸響,隨即神態癲狂地提槍殺向了平安。
“平安!”
“你這個狗雜碎!”
“我要你死啊啊啊!”
平安面不改色,鎮定下令道。
“向西突圍,快!”
“若本將身亡,三軍將士各自為戰,必須要殺出去!”
“無論如何,活下來的人,務必要將三眼銃送到大帥手中!”
“殺!”
平安一聲令下,南軍騎兵迅速變陣,竭盡全力地向西衝殺。
然而譚淵哪裡會讓他如意。
好不容易趕上了,救出了公子,卻被這平安一箭射殺!
平安今夜不死,他譚淵當以死謝罪!
“傳我軍令!”
“殺光這些雜碎!”
“放跑了一個,自己拿頭謝罪!”
朱高煦渾身浴血宛如魔神,眼睛死死地盯著平安。
“平安!”
“平安啊!”
“給老子納命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