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人相視一笑。
平安也不介意,單手執壺,斟了兩杯茶水。
他臉上始終帶著儒雅隨和的笑意,一舉一動都透露著一股君子風範。
儒將風采,不外如是。
蘇陽端起熱茶一飲而盡,隨後喟嘆道:“好久沒有喝到熱乎茶水了,痛快!”
話音一落,蘇陽不等平安動作,直接一把將茶壺給奪了過去,然後又倒上了一杯。
平安始終含笑看著他,對蘇陽的無禮動作渾然不介意。
蘇陽接連了喝了三杯,這才撥出了一口氣,心滿意足地停下。
“爽!”
“痛快!”
“多謝平安將軍款待!”
話音一落,蘇陽起身就走,徑直轉身離去。
平安:“???”
在場眾人:“???”
哈?
啥意思?
你轉身就走了?
特麼不是在兩軍和談啊喂?
你多少尊重一下大家好不好?
“蘇陽小友,暫且留步。”
“難道你不想聽聽我說什麼嗎?”
“不想聽。”蘇陽連頭都沒回。
“你今日邀我見面,無非就是想勸降蘇某罷了。”
“蘇某自問不可能會降,所以咱們也沒什麼好談下去的了。”
傻子都看得出來,平安此次目的就是想招降蘇陽。
可蘇陽能投降嗎?
西山將士戰死了那麼多,難道全都白死了嗎?
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,這輩子都不可能投降的。
正因為如此,蘇陽才懶得跟平安聊下去,平白打擊將士計程車氣,動搖西山軍心。
平安眉頭一皺,沒想到這蘇陽如此難纏,也如此堅決。
“或許,你應該希望知道朱棣的下落吧?”
此話一出,蘇陽頓時停下腳步,豁然轉身看向平安。
朱棣的下落?
這話是什麼意思?
難道朱棣遇見了麻煩?
蘇陽臉色微變。
算算時間,朱棣去大寧也快兩三個月了。
如果順利的話,他早就應該率大寧戰兵殺回來了!
可是西山鏖戰了這麼久,北平也血戰了那麼久,卻始終不見朱棣的大軍!
一時間,蘇陽臉色有些陰晴不定。
朱棣要是出了什麼閃失,那一切就全都完了。
不但西山會完,北平也會完,整個燕軍上下全部都會死絕!
蘇陽無奈地嘆了口氣,只能坐回到位置上面。
“平安將軍何以教我?”
“倒也不是什麼隱秘。”平安笑道,“朱棣親赴大寧一事,我軍早有推測,所以提前做好了防備。”
“武定侯郭英與越巂侯俞通淵這兩位老將,不願與軍中小輩爭功,所以二人領兵前去阻擊朱棣去了。”
“這二位老將可是開國宿將,哪怕不能擊敗朱棣大軍,可要阻擋其率軍回援,應該也不成問題。”
“所以蘇陽小友,你現在還準備堅守下去嗎?”
蘇陽目光閃爍,眼睛死死地盯著平安,想要透過一些細節,確認平安這話的真假。
但他觀察了良久,最終還是無奈確信,平安說的應該都是真的!
若是沒有郭英、俞通淵阻擊,朱棣早就應該率大軍回援了。
如今看來,靖難之役發生了某些不知道的變化,難道是因為他蘇陽這隻小蝴蝶的原因嗎?
蘇陽哪裡知道,如果不是他一再獻計,朱棣也不會提前趕往大寧,而李景隆大軍也提前一步殺到了北平城下,並且調遣郭英、俞通淵前去阻擊,直接斷了朱棣大軍的後路!
歷史上的靖難之役,因為蘇陽的到來,完全發生了改變,誰都不知道最後結果會是如何。
至少就目前而言,北平與西山,已經陷入了絕境!
蘇陽長嘆了口氣,直接轉移了話題。
“平安將軍,蘇某有一事不明。”
“但說無妨!”平安笑道。
“將軍為何非要踏平西山不可?”
蘇陽提出了心中的疑惑,“按照常理而言,將軍此刻應該在北平戰場才對。”
“畢竟攻下北平城,生擒燕王朱棣的家眷,這可是大功一件啊,將軍難道就不心動嗎?”
平安不屑地撇了撇嘴,將目光移到了蘇陽臉上。
“很簡單,因為你!”
此話一出,哪怕是蘇陽自己,都有些驚了。
因為我蘇陽?
你才要踏平西山?
不死不休,絕不撤軍?
“沒錯,因為蘇陽!”
“無煙煤,三眼銃,虎蹲炮!”
“不管哪一樣,都是利國利民的神器利器!”
“而這些全都出自你蘇陽一人之手,你蘇陽的價值遠在這些利器殺器之上!”
“若我大明得了你這個賢才幹吏,何愁四海不平、天下不定?”
“所以,我只要你!”
平安胸有成竹地開口道:“只要你蘇陽願降,本將這就撤兵,絕不妄殺西山任何一人!”
“本將知道,西山上面還有上萬無辜百姓,這也是你蘇陽為何要拼死堅守的原因!”
“現在,這上萬無辜百姓的生死,都在你蘇陽一念之間!”
說完了這些,平安就不再出言,而是悠然地喝著茶水。
他相信蘇陽會做出正確的選擇。
不管是為了自己,還是為了西山百姓,蘇陽都無法拒絕。
從斥候拷問蒐集到的情報可知,這蘇陽不但才華絕世,而且還是個重情重義之人。
那麼,他自然拒絕不了自己的條件。
不得不承認,平安的招降條件,確實很難讓人拒絕。
有那麼一瞬間,蘇陽確實心動了。
如若他一人歸降,平安當真率軍退走,那至少西山將士可以儲存下來。
“公子不可!”
甲壹低喝道。
蘇陽若是降了,被朝廷得到,那將會是燕軍的滅頂之災!
而且蘇陽此去南軍,生死未卜下場不明,極有可能會淪為奴隸苦役!
所以於公於私,他都不願見到蘇陽聽信平安之言,為了儲存西山百姓將士,而就此犧牲自己。
“公子不可!”
楚雄也開了口。
“將士們無懼生死!”
“他們害怕的是自己戰死卻沒有意義!”
“我等戰死即戰死,公子卻不可受辱於他人之手!”
甲壹和楚雄接連出言相勸。
蘇陽聽後無動於衷。
“平安,若我當真歸降,你說的可作數?”
平安臉上一喜,誠懇出言道:“平安言出必行,若違此言,不得好死!”
聽到這話,蘇陽臉上露出了一抹苦澀笑容。
甲壹和楚雄跪倒在了地上,滿腔悲憤地低吼道:“公子,不可啊!”
“既然如此,那蘇某……還是拒絕!”
“蘇陽小友深明大義,當……嗯?你說什麼?”
平安都做好了準備,正張口誇讚,結果聽到後面那句話,人都直接傻了。
你特麼說話就能夠說完嗎?
年紀輕輕地說話大喘氣是什麼意思?
“身陷絕境,卻寧死不降?”
“蘇陽,我本以為以你之智,應是個識時務的聰明人,懂得臨機變通,不像那些愚夫一樣恪守什麼忠孝禮儀……”
平安憤怒不已地說了一大通,卻見蘇陽面不改色。
最後他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。
“為什麼?”
“你應該知道,你們等不到援軍了,沒有任何希望了。”
蘇陽同樣嘆了口氣。
“不為什麼。”
“我只是想對得起那些戰死的西山將士!”
平安聞言一怔,隨即苦笑著搖了搖頭,不再出言相勸。
“少年意氣啊!”
“你會害死所有人!”
平安徑直起身,默默轉身離去。
“明日,我會發起總攻,希望你能活下來!”
“若你死了,西山上下,雞犬不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