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聊了。
這天是聊不下去了。
大胖胖被震驚得無以復加。
蘇陽竟然隨口就說出了那位眼線的身份！
還有比這更震撼人心的事情嗎？
朱高熾也不敢再聊了。
他怕繼續跟蘇陽閒聊下去，自己這小心臟承受不住。
“咳咳，妹夫你先繼續練著，大哥我先走了。”
“等會兒，我隨你一同去一趟！”
“額……因為張昺？”
“嗯。”
大胖胖眼珠一轉。
看來蘇陽對張昺的重視程度，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啊！
其實朱高熾壓根就不知道，蘇陽這只是在盡人事，聽天命罷了。
畢竟來了一趟大明朝，見識到了形形色色的人，唯獨只有暴昭和張昺二人，稱得上是毫無私心，一心為國為民。
對於這等品行高潔的賢才幹吏，蘇陽是真的不想見到他們，因為愚忠而丟掉了性命。
所以，該幫的時候還是得幫一把。
一路無言，二人很快抵達了燕王府。
朱高熾將蘇陽帶到了牢房外面，就識趣地離開了。
他這個燕世子出去浪了這麼久，也該關心一下正事了。
蘇陽推開房門，只見張昺正神態癲狂地癱軟在地上，似哭似笑，神志不清。
嘶……看來這打擊真是太大了些。
“張兄？”
“張兄？！”
聽見蘇陽的呼喚，張昺頓時眼睛一亮，急忙起身一把拉住了蘇陽。
“蘇陽，你告訴我，這些都是假的！”
“這是都是你和燕王府的詭計對不對？就是想要欺騙於我！”
不得不承認，張昺確實是對朱允炆那個秀才朝廷忠心耿耿。
哪怕是到了現在這一步，他還是沒有死心，依舊認為這是蘇陽夥同燕王府眾人佈置的騙局。
可是，事實就是如此，蘇陽也不會什麼善意的謊言。
“張兄，這就是事實啊！”
“其實你心中早就有了答案，不是嗎？”
“何苦因為那些人的愚蠢，讓自己備受煎熬啊！”
張昺聽到這話，難以置信地倒退了幾步，隨後竟是雙眼流淚。
“為什麼啊？”
“陛下，這是為什麼啊？”
“難道天下百姓，在您眼中，還不如削藩重要嗎？”
面對張昺聲嘶力竭的哭喊，蘇陽沒有絲毫動容，反倒是覺得有些可笑。
人家朱允炆哪裡在乎天下百姓，他真正在乎的只有皇位啊！
哦這麼說倒是不對，朱允炆還在乎自己的名聲，所以才披上了一層“愛民如子”的偽善面具！
沒事兒呢，朱允炆就下令減免賦稅，彰顯一下他的愛民之心。
這樣的“好皇帝”，上哪兒找去啊！
“張兄，差不多得了，朱允炆又不是你親爹，至於這般難受嗎？”
蘇陽有些難以理解，但他大為震撼！
張昺現在這個表現，簡直就是如喪考妣，比死了親爹還要難過！
聽見蘇陽的調侃，張昺豁然抬頭怒視著他。
“天子乃是君父，天下百姓的君父！”
“哦，那就算是你親爹行了吧？反正不是我爹！”
“……”
這天真是聊不下去了啊！
蘇陽沒好氣地看著張昺，隨即長嘆了口氣。
“其實當初大司寇還在北平的時候，你張昺或多或少地就開始對朱允炆心生懷疑，對吧？”
“只是一直以來，你腦海裡面忠君愛國的思想與信仰，迫使你不得不打消這些懷疑，選擇堅定地相信新帝朱允炆。”
“可是朱允炆一而再再而三地錯誤抉擇，卻也讓你感到迷茫感到絕望，直到現在朱允炆為了削藩捨棄困殺大計不用，置天下百姓於不顧，你才終於看清了他的真面目，也因此徹底陷入了絕望之中，對吧？”
張昺沒有回應，似乎預設了蘇陽這番話乃是事實。
但他那略顯詫異的表情，卻是佐證了這一點。
蘇陽緊接著跟上了輸出。
“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很難以接受的事情。”
“朱允炆生於深宮之內，長於婦人之手，從未了解過民間疾苦，他哪裡知道老百姓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，又哪裡知道老百姓真正想要的是什麼？”
“當然，這也不是他朱允炆的錯，可問題就在於朱允炆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一點，他還沉浸在文官縉紳給他編織的虛假盛世裡面不可自拔！”
“你說說看，這樣一個帝王，真能造福黎民百姓嗎？”
張昺聞言怔然失色，久久都說不出話來。
直到良久之後，他才冷眼看著蘇陽。
“那燕王朱棣呢？”
“他朱棣就能造福天下百姓？”
這就是有些屬於強詞奪理了！
不過蘇陽也沒有忍著。
“朱棣能否造福黎民百姓，這一點還有待考證。”
“不過朱棣有一個優勢，那是朱允炆永遠都比不了的！”
聽到這話，張昺心中一動，下意識地追問道:“朱棣有什麼優勢？”
“朱棣是吃過苦的，也是打過仗拼過命的，所以他很清楚這個大明是什麼樣子！”
蘇陽神情嚴肅地看著張昺，沉聲開口道:“朱棣與朱允炆最大的不同，就是朱棣他一直清楚，自己到底想要什麼！”
“懿文太子朱標在世的時候，朱棣只想做個戍守邊疆的真英雄大丈夫，為大明永鎮北疆！”
“懿文太子朱標驟然暴斃之後，朱棣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，想要憑藉赫赫戰功得到太祖高皇帝的認可，想要奪嫡爭位，當然他失敗了。”
“奪嫡失敗之後，朱棣的目標就從成為儲君，變成了尋求自保，以及窺伺大位！”
“朱棣這一路走來，心路歷程發生了太多變化，可是你也不難看出，朱棣是天生的帝王之資，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人追隨他了！”
這一點，張昺也不得不點頭認可。
燕王朱棣志氣廣剛，有人主帝王之像，那是出了名的。
“那你再看看朱允炆呢？是不是覺得朱允炆就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？除了太子一脈嫡長孫的身份之外，他有哪一點比得過燕王朱棣？”
“甫一即位稱帝，就聽信讒言大肆推行削藩！”
“甫一即位稱帝，就推行建文改制，將朝堂搞得烏煙瘴氣！”
“甫一即位稱帝，就大肆拔高文官縉紳地位，使得朝堂之上文武失衡，文官縉紳徹底掌控了朝堂話語權！”
“朱允炆乾的這些事情，你張昺也不是不知道，難道就沒有一點想法嗎？”
張昺沉默了，兀自喝著悶酒。
“燕王朱棣與新帝朱允炆，孰是孰非，孰優孰劣，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。”
“只是說你拉不下這個臉，或者說放不下那些信仰，所以一直自我欺騙罷了。”
“張昺啊張昺，你讀了一輩子聖賢書，可不是為了哪個帝王讀的，你應該更加關注百姓，努力為百姓謀求福祉！”
“言盡於此，好自為之吧！”
話音一落，蘇陽起身就走了。
誰都不知道蘇陽與張昺聊了什麼。
可就在第二天，張昺卻主動求見了燕世子朱高熾，二人暢談良久之後，張昺竟然降了！
治世能臣張昺，那個本該死去的賢才，就此降燕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