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可!”
黑袍僧人尚未開口,先前彙報情況的侍者,便著急打斷了同伴的話。
“為何不可?”
“根據我們掌握到的情報,這兩個人雖然只有六七品的實力,卻是左子雄和張悟真很看重的後輩。拿下他們不難,卻容易打草驚蛇,尤其是容易讓左子雄有了警覺。萬一他因此懷疑到我們頭上,對上師與貴人的後續計劃,怕是會造成一些不太好的影響……”
這個侍者說話的時候,一直在悄悄觀察著黑袍僧人的反應。
很顯然,他不止是在回答同伴的質問,更是在揣摩上師的心思。
以上師的修為,如果真的想拿下秦少游和崔有愧,又豈會讓這兩個人走脫?
同伴也反應了過來,眼中閃過一絲駭色,為自己的多嘴感到後悔,
還好,上師似乎並沒有要怪罪他的意思。
聽完侍者的一番分析,黑袍僧人終於是有了反應,他微微頷首道:“說的不錯,這兩個人只是小角色,沒有必要因為他們打草驚蛇。”
頓了頓,他又抬起頭,朝著逐漸變暗的天空看了一眼。
“至於被左子雄帶走的人到底是誰,今天晚上我會親自上門,找這個叫做秦少游的總旗官問個清楚,順便再在他的心中種下一顆菩提子,說不定日後就能用上……”
兩個侍者見黑袍僧人有了主意,便對視一眼,斂口不再多言。
倒是他們身後的同伴,在這一刻紛紛雙手合十,讚揚道:“上師英明!”
黑袍僧人沒有理會這些人的馬屁,他眯起眼睛,深深的嗅了一口氣。
只見埋葬著弔客母親與死難親屬的墳堆中,忽然升騰起了一片黑霧,被黑袍僧人吸入腹中。
這是死難者身上凝而不散的怨氣與恨意。
黑袍僧人在吸了一口氣,猶自不滿足,遂將手一揮,把他一直撥弄著的人骨念珠扔了出去。
人骨念珠徑直飛到了這片墳堆的上方,卻不落地,懸空盤旋。
一片佛光從那一顆顆人骨念珠中綻放,幻化出一朵朵蓮花。
隨著蓮花綻放,一位位寶相莊嚴的高僧大德,從蓮花中顯露出來,齊齊合掌誦經。
然而下一瞬,這情況卻是大變了樣。
佛光化作血海,高僧大德變成了累累白骨,莊嚴的寶相不再,有的只是扭曲的恐怖與詭異。
一片由煞氣凝聚而成的黑霧,從墳堆中升騰而起,被吸入到了人骨念珠中。
隱約間,還能聽見鬼哭鬼嚎。
卻是隨著黑夜降臨,一些新死的遊魂野鬼,被煞氣黑霧給吸引了過來。
只可惜它們還未吸收到煞氣黑霧,就在萬分的驚恐中,被那一具具高僧所化的白骨吞噬,與煞氣黑霧一起,被吸入到了人骨念珠中。
等到吸盡了此地的煞氣與遊魂後,黑袍僧人把手一招,人骨念珠立刻飛回到了他的手上。
他再次撥動念珠。
每撥動一下,就會有煞氣和遊魂被他吸入體內。
黑袍僧人閉上眼睛,露出了一臉愉悅的享受。
周圍的侍者屏息靜氣,拱手而立,不敢有絲毫打擾,生怕一個不小心,自己也會成了上師的腹中物。
秦少游和崔有愧並不知道他們走後發生的這些事。
兩人在離開了弔客埋葬親屬的墳地後,便一路返回了綿遠縣。
在進入縣城之前,秦少游忽然勒住了馬,用【明目】觀察起了綿遠縣城。
在這個天賦之下,秦少游看到了一片黑氣壓在綿遠縣城上方,頗有一種‘黑雲壓城城欲摧’的感覺。
不過仔細看時,又會發現,壓在縣城上方的黑氣雖然多,卻並不厚重,許多地方甚至還有缺口與破綻。
這應該就是崔師兄說的妖鬼之氣了吧?
秦少游在心中暗自猜測,同時也確定了一件事:【明目】天賦的效果,確實又提升了。
“你怎麼停下來了?”
崔有愧本來已經飆過了,見秦少游勒馬不行,又拍馬繞了回來。
秦少游沒有講出原因,只是揚起馬鞭,朝著縣城遙指:“崔師兄,你再用觀氣術看看現在的綿遠縣城,看它的妖鬼之氣是否有所消減。”
崔有愧雖然不解其意,但還是照做了。
他手結法印口誦咒語,在眼皮上面抹了一下後,眯著眼睛一邊觀望縣城上空,一邊說道:“妖鬼之氣還有不少,但是與我之前看到的情況相比,已經是大有緩解。”
秦少游點了點頭,越發肯定自己看到的這片黑氣,就是崔有愧口中所說的妖鬼之氣。
他沉聲道:“那我們就再接再厲,爭取早日讓這壓城的妖鬼之氣散盡!”
“好!”崔有愧應道,只覺得熱血沸騰,旋即就從懷中掏出紙筆,記下了這句話。
兩人很快進了城,下馬步行。
秦少游看了眼天色,對崔有愧說:“時間不早了,崔師兄你快去找秀才匯合,繼續上演父慈子孝的戲吧,這匹馬交給我帶回鎮妖司即可。”
崔有愧聽到這話,表情頓時就耷拉了下來。
沒有人想當兒子,尤其還是給朱秀才當兒子。
但是為了引出黎丘鬼,崔有愧也只能做出犧牲。
而且他也不是白犧牲,朱秀才給他信誓旦旦的保證過,一定會幫著他宣揚這犧牲精神。
於是在輕嘆了一口氣後,崔有愧把馬韁交到了秦少游手中,轉身朝著城北的方向走去。
秦少游很快回到了鎮妖司。
他將兩匹馬交給手底下的守夜人打理,自己則步入大堂,在給九天蕩魔祖師像上了一炷香後,將今天在城隍廟裡面看到的情況做了簡單描述,然後問:“您老人家可知道,為什麼城隍爺會放任妖鬼佔了他的廟宇,騎在他的頭上?”
九天蕩魔祖師像還真是知道原因。
一片煙氣在大堂裡面湧動,最終化作了一行詩詞:白骨已枯沙上草。
秦少游好歹也是九年義務教育的漏網之魚,看懂了這句話,眉頭微挑,問道:“祖師爺,您的意思是說,此地的城隍已經死了?”
這一次,九天蕩魔祖師像沒有再作回應。
不過秦少游知道,自己應該是猜對了。
因為按照九天蕩魔祖師像的脾氣,自己要是猜錯,少不得要被嘲笑鄙視一番。
於是秦少游又問:“祖師爺可知,此地城隍是什麼時候死的?怎麼死的?”
對於這個問題,九天蕩魔祖師像沒作回答,只是白了他一眼。
秦少游讀懂了祖師像的意思,這是在吐槽他:我跟你是前後腳到的綿遠縣,你問我?你覺得我會知道嗎?
“呃……”秦少游尷尬一笑,嘀咕道:“我以為您老人家能夠算出來呢。”
九天蕩魔祖師像目光一僵,隨即直接將眼睛挪向一旁,不想理他。
秦少游撓了撓頭,也不敢多言,就此退出了大堂。
走的時候,還不忘朝著一直待在大堂裡面看熱鬧聽八卦的秋容打了聲招呼。
而在他走後,九天蕩魔祖師像裡,似有一聲幽幽的輕嘆傳出。
白骨已枯沙上草……這說的可不止是城隍啊。
秋容瞬間豎起了耳朵,卻又什麼都沒有聽見。
離開大堂的秦少游,先去廚房檢視了陰醋和量人蛇酒的情況,然後就回到了自己辦公的差房,一邊看著案宗,一邊練刀。
迅雷刀法他已經練至大成,現在練刀,更多是為了適應左千戶贈送的斬魂刀,好與這把刀做到人刀合一、如臂使指。
天色很快徹底的黑了下來。
吃過晚飯後,秦少游繼續坐在差房裡面練刀看案宗。
同時也是在為綿遠縣城裡的嚴打行動坐鎮。
一旦某處需要增援,或者是遇到了像弔客、黎丘鬼這樣的惡妖厲鬼,他便會在第一時間趕過去。
不過今天晚上的嚴打行動,進行的很是順利。
秦少游透過【辯聽】,聽見了守夜人與妖鬼的廝殺聲,卻沒有看見求援的穿雲箭。
當然了,包括黎丘鬼在內的幾個惡妖厲鬼,也暫時還沒有音訊。
秦少游對此並不著急。
越是厲害的妖鬼越狡猾,想要找到它們,得有耐心。
不知到了幾時,秦少游忽然心生睏意,連打哈欠。
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際,一個威嚴的聲音,忽然在他耳邊響起:“秦總旗,醒來!”
秦少游精神一振,睡意瞬間全消,下意識的要摸刀。
同時循聲望去,卻看見左千戶站在差房門口,表情嚴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