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名村。
突兀停在村子外頭的馬車,將原本的靜謐打破。
楚軒伸了個懶腰,率先下車,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後,頓時皺了皺眉頭。他想過無名村會很窮苦,但還是遠遠低估了這裡貧困的程度。
只見村子口裡,一條泥濘路兩側坐落零碎的茅草屋,四處漏風,站在外面就能看清裡頭的情況,一陣雨打過都要搖兩搖。
村子裡大約百來口人,這些人大多衣不蔽體,穿的最好的也就是一件不知道過了多少年的粗布麻衣,幾個孩童甚至還光著屁股。
“看來想要在這裡發家,難度還真不是一般的大。”
楚軒心中暗自想著。
在他之後,三女也跟著走了下來,只一眼,楚靈兒眼眶就不由得有點溼了,她是過過苦日子的人,自然不太見得別人受苦。
阿冷只看了一眼,就挪開視線,似乎對這些不感興趣,倒是曾任學士的陳雪凝心思敏捷,一瞬就看穿不對勁的地方。
湊到楚軒的耳邊,低聲提醒他道。
“似乎有人不太歡迎你。”
楚軒有些意外的看著她,沒想到陳雪凝的眼光如此透徹,當下點點頭,苦笑著嘆了口氣。
“無非是有人覺得我來了,就擾了他們的行當。”
今日是楚家分封之日,無名村作為楚軒挑選的封地,早在他來之前,楚家便會派人快馬加急前來告知領地內諸人,讓原先管事之人準備迎接,這是規矩,哪怕楚軒只是一個旁系,也不例外。
可看著眼前村民一個個面色疑惑,看來對此一無所知。
有人故意隱瞞下他來的訊息。
車伕在楚家幹了許多年,也是個人精,嗅到不對勁後,也不打算久留,將幾人的行李卸下,上了馬車離開。
楚軒也不在意他的無禮,帶著三女在村人疑惑好奇的目光下,找到楚家給他準備的領主府苑。
說是府苑,其實也就是個小木頭院子,前院是一片荒廢了的菜地,往裡走,四間兩丈見方的陳舊小屋,就是整個院子的全部了。
對此楚軒早有預料,無名村這地方,自然不能與楚家相比,湊活湊活也能住,日後再修繕就是。
三女各自挑了屋子放置行李,楚靈兒則是極為興奮的打掃起來,像是終於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情,到後來連帶著阿冷和陳雪凝二人,也給她打起下手。
楚軒沒有摻和進去,拿著水囊坐在門檻上,他現在還得先想想無名村日後的發展。
院子並不大,三人花了一個下午,便收拾完畢,卻正巧看到一個年輕人快步朝著這邊走來。
那人一見楚軒,滿臉堆笑躬身行禮,連忙說道。
“這位便是楚軒少爺吧?小人是無名村村長的兒子陸涵,家父今日出村拜訪親朋去了,剛剛才回來,不知道楚軒少爺今日前來,並非刻意怠慢少爺,請少爺恕罪。”
陸涵雖然是笑著說話,但眼底處卻閃爍著難以察覺的陰翳。
楚靈兒往楚軒的背後藏了藏,這個人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。
見狀,楚軒笑著拍了拍楚靈兒的手,抬頭看著陸涵,笑道。
“無妨,本少也不是在乎這些虛禮的人。”
聽到這話,陸涵大喜過望,又是賠罪幾句,便邀請楚軒晚上到陸家做客,算是賠罪。
楚軒也正想見識一下白日給他下馬威的背後之人,當即答應下來。
陸涵得到了想要的回答,也沒有過多停留,承諾晚上來接三人後,便匆匆告辭離開。
等他走後,陳雪凝這才瞪著美眸看向楚軒說道:“你真打算去?怕不是什麼好宴。”
別看陳雪凝從始至終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,但心中仍舊感激楚軒相救,即使沒有將自己當做他的夫人看待,也不願意見他吃虧。
楚軒呵呵一笑,對於美人的提醒心中受用,解釋道。
“無名村雖然因地勢所困,向來貧瘠,但應該不至於如今的地步,陸永元在這裡做了多年村長,背後定然有些見不得人的勾當。”
“他白天給我一個下馬威,晚上就迫不及待要與我見面,這位陸村長自然不安好心。”
“說是晚宴,其實不如說是試探我,若是覺得我有威脅,只怕是恨不得除了我而後快。”
此話一出,陳雪凝看著楚軒的眼神都複雜了幾分。
原本以為他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富家公子,沒想到,看人待物,竟有如此見地。
“相公,這麼危險,要不還是別去了。“
楚靈兒沒有這麼多心眼,只是聽他們的話,便不由一陣擔心,輕聲怯怯地說道。
聞言,楚軒搖搖頭,示意她別擔心,說道。
“我既然領了無名山的封地,與他衝突是板上釘釘之事,就算今日糊弄過去,日後也必然躲不開,反而我在明他在暗,更不好對付,還不如早些快刀斬亂麻。”
說著,楚軒站起身,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,露出一抹自信的笑意。
“收拾一下,今夜你們與我一起去。”
天色黑沉後,陸涵如約前來,將四人帶到了陸家。
楚軒仔細打量一番,若說其他人住的是貧民窟,陸永元家可謂是窮奢極欲。
青磚碧瓦,雕漆齊整,無一不是要許多銀子堆起來的。
楚軒緩緩吐出一口濁氣,跟著陸涵進了屋,飯桌旁早有兩人坐著,一人看著六十來歲,戴發冠穿青衣,山羊鬍梳的整著整整齊齊,模樣與陸涵有七八分相似,自然就是陸永元。
另一人四十歲上下,一身黑衣,最引人注意的是,此人是個獨眼龍,配上滿是橫肉擠出笑的臉,讓人不寒而慄。
見到幾人進屋,二人連忙起身迎接,陸永元滿臉笑意,不停為今日的事情道歉,拉著他入了座,又是一陣吹捧。
楚軒也配合的聊了幾句。
晚宴都是些家常菜,酒過三巡,幾人的眼眸都有些迷離。
看時機差不多了,陸永元與獨眼龍對視一眼,隨後看著楚軒說道。
“不知道大人想不想發財?”
楚軒訕笑:“我本就是楚家之人,榮華富貴無憂,哪需要操心這個?”
陸永元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太自然,當即笑了一聲。
“楚少爺,您上任之後,小人便是您的麾下,這些事情何必瞞著我?大人雖是楚家人,卻並非嫡系,否則也不會來到這麼個窮鄉僻壤,名為封地,其實就是流放罷了,還是說,大人寧願欺瞞自己,也要一直被楚家之人看不上眼?”
陸永元的聲音極度誘惑,像是毒蛇一般往耳朵裡鑽。
聽聞這話,楚軒身子不由得一頓,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意落入陸永元眼中,他趁熱打鐵道。
“小人此後與大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,倒是有個發財的路子,不知道大人願不願意了。”
“說來聽聽。”
楚軒來了呢興趣,坐直身子,目光有神看著他,心中卻不停冷笑,可算是說到正事上了。
“不知道大人可曾聽說過,在無名山東南約四十里地,有一處鹽田?”
陸永元站起身來,走到楚軒耳邊低聲說道,眼眸微微泛著紅光。
“小人打聽過了,那片鹽田未曾被官府發現,含量極大,若是開採出來,就算讓大人富可敵國也易如反掌!大人,那可是萬噸鹽田,到時候千金在手,還需要受他楚家的掣肘不成?”
陸永元的聲音極度激動,但手中卻死死攥著杯子,等著楚軒的回答。
即使楚軒一早就知道陸永元在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,此時也不由得心跳加速。
乖乖!
陸永元竟是要私自開採鹽田!
他頓時大驚失色,驚慌的朝著四周打量了幾分後,這才咬著牙對陸永元說道。
“你瘋了?!私自開採鹽田,販賣私鹽,那可是誅九族的罪過!這錢你有命拿,怕是沒命花!”
楚軒的反應讓陸永元很滿意,直到此時,他才徹底確信,楚軒不是在刻意演戲。
臉上那股分明害怕,卻又有些貪婪的神情,可是演不出來的。
心裡對楚軒越發鄙夷,在他眼裡,這小子就是個不經世事磨礪的富家公子。
若非楚軒是無名山名義上的領主,這件事遲早瞞不過他的眼睛,陸永元也不會托盤而出。
但他沒有想到的是,楚軒剛才貪婪的神色確實是發自內心的,但並非是因為與陸永元合作之事。
無名山儘管是他的領地,但楚家也不會一直放任不管,不知道何時,就會有人暗中巡察。
時間一長,鹽田的存在定然瞞不住,到時候,參與此事的楚軒也必然是個死字。
陸永元還不知道,在他侃侃而談之時,楚軒早已在心中計劃,將他的鹽田放上別的用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