靜遠不知宋行為何突然拔刀,但看他斬出那讓自己心驚肉跳的一刀,心中對宋行的實力的評估再上了一層臺階。
他還以為宋行因為找不到線索,所以拔刀洩憤,正準備出言安慰,卻見宋行伸出左手掐指推算起來。
既然天子望氣術看不出端倪,宋行索性以歸藏易鑑,易數之理開始推算其中玄機,同時口中問道:“遠祖破碎虛空之時,是幾月份?”
靜遠一愣,沒想到宋行會突然問這個,但想了想還是說道:“具體日子沒有記載,不過道覆祖師遺言中,曾提過禮神明後,想來應該是清明之後。”
宋行點了點頭,清明前後,那自己這個時間選的恰是時候,要不了幾天,正是清明時分。
“上坤下坎,師卦,地下藏水,圓而有缺損,剛中有險。慎行!天火同人卦,上乾下離,日掛中天,陽剛始生,萬物亨通。”
看著推算出的卦象,宋行臉上也露出幾分恍然的神色。
時、勢、法、術、器,周流六虛,萬物所用的至理,放在任何地方都可通用。
清明時節為天時,選擇殷墟破碎為地勢,黃天大法為功法,與燕飛數戰親眼目睹仙門開啟為術,著徐道覆所尋古物為器。
時、勢、法、術、器五要皆具,孫恩選擇此處破碎虛空,果然是有著自己的一番考量。
搞明白為何孫恩會選擇殷墟破碎後,隨之而來又是更大的困惑。
在靜遠口中,孫恩從一開始就打算精神連同肉身一同破碎,前往仙界,不然也不會在修成黃天無極之後,還要在紅塵再修煉五年才破碎。
事實是,孫恩得到徐道覆為其找尋的那件古物半年後,就迫不及待的前往殷墟,選擇了破碎虛空。
結果面對仙門後神秘的力量,不僅差點破碎失敗,甚至連肉身都被毀,最後只能藉助燕飛之力,以精神破碎虛空,飛昇前給徐道覆留下了一句警示。
也難怪盧循和徐道覆懷疑孫恩破碎虛空發生的蹊蹺,可惜未等他們調查出什麼,就在和上清派和靈寶派爭鬥中戰死,這也成為了天師道兩百年來一代代掌教心中最大的疑惑。
有激進的掌教,懷疑當初孫恩破碎虛空,是他那位大敵設下的陰謀,為了就是毀掉孫恩的肉身,斷了他的飛昇之路。
也有人懷疑孫恩尋找的那件古物,或許是件邪物,迷惑了孫恩的精神,讓其在破碎虛空的最後關頭功虧一簣。
甚至還有人懷疑,黃天大法是不是存在致命缺陷,畢竟孫恩破碎前的半年時光,性格大變是瞞不住天師道內部的。
兩百年時光已經湮滅了大部分證據,唯一活到現在的向雨田,或許知道些內部,但向雨田此人行蹤不定,宋行也沒把握強行逼他說出當年內幕。
“師弟,可有發現什麼?”
靜遠見宋行停止推算,看著遠處凝神靜思,靠近兩步問道。
宋行看著已經暗下的天色說道,“若遠祖真有留下什麼,或許只有等到清明那日,才有可能看出端倪。”
靜遠眼睛一亮:“師弟是說,必須要等到天師破碎虛空的相同時點,天師遺留的饋贈才會出現?”
宋行也不是很肯定:“我只是猜測,或許這裡真的什麼都沒有,只是一片廢墟。”
畢竟兩百年過去了,就算孫恩當時想留些什麼給弟子,經過兩百年時光的沖刷,也很難丟下痕跡了。
“有線索就好。”倒是靜遠面露喜色,喜滋滋的說道。
二人也不離開,就在這廢墟之中,開闢出一塊空地,原地修整。
幾日時光一晃而過,眨眼間來到清明當日,陽光明媚,草木萌動,就連這殷墟遺蹟中,也顯出幾分勃勃生機。
靜遠環顧四周,除了鳥叫蟲鳴,依然沒有發現任何特殊之處,心中不由有些沮喪。
宋行運轉第八層的黃天大法,精神瞬間極度凝聚,思緒以身體為中心朝著四周擴散,閉上眼睛自己感應起來。
或許是感受到那一瞬間的威壓,原本還熱鬧不已的廢墟中,瞬間變得死寂一片。
靜遠看著閉目的宋行,同樣屏住呼吸,不敢打擾。
當週圍雜音消失的瞬間,宋行耳中只餘自己低沉而悠長的呼吸之聲,漸漸的就連這呼吸之聲,也再不可聞。
而就在這樣的環境中,運轉到極致的黃天大法,陡然在心神中傳出一陣無法言喻的戰慄和歡喜感。
戰慄的同時,也壓制不住的歡喜感!
循著這股感覺,宋行動了!
在靜遠的眼中,一直閉目不言的宋行,突然就這麼閉著眼睛,在廢墟中行走起來。
那些遍佈荊棘的殘垣斷壁,絲毫沒有影響他的步伐,每一步總是恰恰能夠避讓開阻隔之物,堅定不移的朝著殷墟朝北的方向走去。
見此異狀,靜遠精神一振,不假思索的就跟了上去。
宋行腳下跨越溝壑如履平地,很快就來到殷墟最深處的某處位置,在一塊被青苔和藤蔓覆蓋滿的青石面前停下。
“就是這裡!”
宋行睜開雙眼,看向青石,這個位置就是他感應中波動最強烈的位置。
“師弟,這是有發現了?”
跟在後面過來的靜遠,看著宋行面前巨大的青石,又左右看了看,依然沒有發現什麼端倪。
宋行抬頭朝著天空望了望,伸手揮出,一陣狂風掃過,將青石上的藤蔓全數吹散,露出青石真身。
“這裡應該就是遠祖當年破碎虛空的位置了。”
靜遠搞不明白為何宋行閉著眼睛亂走一通,就能夠找到孫恩破碎的地方,但這依然不妨礙他喜悅的心情。
“那豈不是說,天師的饋贈或許就在附近。”
宋行不語,循著心神中那股戰慄感,將右手輕輕按在了青石上。
在接觸青石瞬間,宋行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,隨後精神彷彿離體附身在了青石之上。
就在他精神附體的剎那,感受到頭頂大放光明,猶如烈日初升。
雖然身軀不能動彈,思維卻可以移動,於是宋行將視角開始向上移去。
他看到了一個人。
身穿玄白色道袍,頭戴道冠,腳踩雲履,長身而立仰望天空之人。
伴隨著一聲長嘯,道人縱身躍起,左手中中一物發出耀眼的白光,衝向天空,同時道人一掌揮出,強絕天下的至陽掌力跟在白光之後,擊中虛空。
原本萬里無雲的天空,瞬間雷聲大作,烏雲蓋頂,似乎道人的一掌,徹底讓上天動怒,無數雷霆出現在道人頭頂,醞釀著恐怖的波動。
孫恩!
宋行瞬間反應過來,大青石上竟然烙印著孫恩當年破碎虛空的場景,而時隔兩百年後,在相同時間地點,功法同出一源的宋行,竟然跨越時光長河,親眼見證了孫恩破碎虛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