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所謂周流六虛,法用萬物,可用萬物攻敵,也可借萬物藏身,上天化鳥,入水化龍,以人馭氣、以氣馭人,人與氣互相駕馭,神速機變。”
明亮的船艙中,傳出宋行之音:“練成此功,身法之快,超乎人力極限,鬼魅幻影也不足形容。舉手投足間,就可用自然之力,造成毀滅性的災難。”
聽完宋行對周流六虛功的介紹,陸漸遲遲不能回神,有心反駁,但宋行所言句句有根有源,又讓他無法反駁。
宋行並未告訴陸漸,練成周流六虛功的梁蕭祖孫,在掌握了威力更強的水脈演算法和風脈演算法,配合周流六虛功,更是堪稱人型天災般的存在。
陸漸回神後忍不住說道:“照這麼說,這周流六虛功,簡直是神仙般的功法,人間無敵了,又豈是尋常人能練成的?”
宋行點頭同意:“不錯,周流六虛功的使用關鍵——周流五要,分為‘時、勢、法、術、器’,同樣暗合著貫通自然,法用萬物之理。”
“此功法迥異天下萬法,故而極難修煉,三百年來,僅有三人練成。”
陸漸面露詫色道:“那位梁姓奇人和西城之主肯定練成了,除此之外,還能有人能練成這神奇的功夫嗎?”
宋行臉上神情有些奇怪,但還是說道:“練成此功的第三人,正是當代西城之主。”
陸漸聽到精彩處,只覺口乾舌燥:“那此人豈不是天下無敵?”
在少年心中,周流六虛功猶如神話中的仙家功法般,能夠練成此功的,就是仙人般的存在。
宋行卻道:“那也未必,周流六虛功雖然強大至極,但天子望氣術配合無相神針截斷六虛演化,也未嘗不能一戰。”
可惜天子望氣術修煉大成,需借命格推演之力,穀神通也是被萬歸藏三次追殺,大起大落間方才將天子望氣術推至大成境界。
宋行身負天子望氣術,機緣未至,一直未能將這門功法達到穀神通的境界。
陸漸聽到竟然有功法可以和周流六虛功一戰,未免驚奇,正欲開口相問,卻被船艙外突然傳來的陣陣吶喊聲打斷。
宋行住口不言,起身拿起手邊之前引路的青竹,朝著艙外走去,艙內物件擺放位置,他猶如親見,行走之間,與常人無異。
陸漸只能閉口不問,起身緊隨宋行其後,跟了出去。
出了艙門,突然聽到一聲貓叫,宋行側目‘望’去,一隻通體賽雪的波斯貓,悠閒的趴在船舷上曬著太陽,正是陸漸救下的靈貓北落師門。
北落師門貓眼湛藍,賽似碧海晴空,看見宋行和陸漸出來,慵懶的撇了他們一眼,又重新閉上眼睛。
甲板上十幾名倭寇圍在一起,先前的吶喊聲,正是從甲板傳出。
蓄滿絡腮鬍的矮胖倭人鵜左衛門,舉著一杆鳥銃,灌入鉛丸火藥,燃上火繩,瞄準天空,砰然發銃,一隻海鳥應聲而落,在海中掙扎數下,便被浪濤吞沒。
眾倭人轟然鼓譟,鵜左衛門放下鳥銃,臉有得色,嘴裡嘰裡咕嚕冒出一串倭語,吹噓著自己槍法如何了得。
轉頭望見船艙口的宋行二人,鵜左衛門推開眾人,快步走到宋行面前,說道:“寧先生,大約還有一日,就能到達日本國土了。”
對於這個神秘的算命先生,鵜左衛門一直都心有敬畏,雖然多日來一直找陸漸的茬,但對宋行都甚是恭敬。
此刻見到宋行突然變得年輕的相貌,動作更是恭敬了數分。
宋行未理睬他,從懷中掏出幾枚銅錢,給鵜左衛門卜算了一卦。
銅錢在甲板上蹦跳了幾下,隨後落在鵜左衛門腳邊。
鵜左衛門看宋行臉色嚴肅,有些害怕,小聲問道:“寧先生,卦象上顯示何意?”
宋行手中青竹精準點在銅錢之上,銅錢猶如活過來般,陡然躍起落入宋行手中,幾乎看呆了鵜左衛門。
“困。亨,貞,大人吉,無咎。有言不信。”
“九二。困於灑食,朱紱方來,利用享祀。徵兇,無咎。”
宋行臉色嚴肅解卦道:“這一卦為坎水兌,坎為險在下,兌為悅在上,意味著先遇危險而後受困。九二為變卦,澤地萃。坤為地、為順;兌為澤、為水。澤氾濫淹沒大地,人眾多相互鬥爭,危機必四伏。朱紱方來,意味有蠻夷來襲,讓你的人準備迎戰吧!”
鵜左衛門臉色勐然變得慘白,透過這些日子的相處,他已經深信宋行的卦術無有不準的。
“怎會如此,我們選擇的航道,特意避開了海盜,應該是順利到達西國毛利氏的領地才對。”
倭寇之患,不僅僅是明朝海患,日本本土的倭患其實更加嚴重。
戰亂中戰敗的流浪武士,為了生存下去集結成匪,肆虐在日本邊境和海上,劫掠海上過往客商,肆意殺戮,讓鵜左衛門這些走私商人聞之變色。
此次返回日本,鵜左衛門特意選擇了一條安全的航道,終點是在毛利氏的港口登陸,雖然會繳納大量的入城稅,但勝在安全。
作為西國最大的諸侯,那些流浪的武士根本不敢招惹毛利氏,害怕惹來殺身之禍。
聽到宋行的卦言之後,鵜左衛門瘋狂撲到船舷邊張望,隨後又讓人拿來船上六分儀和羅盤,仔細辨別後,臉色慘變。
海底洋流千變萬化,稍不注意方向就會偏離既定航道,從尾張出來的鵜左衛門,前往大明走私,船上唯一有航海經驗的就是他。
連日來順風順水的航行,眼看即將到岸,鵜左衛門鬆懈之下,航流變道都沒有及時察覺。
等得到宋行提醒,鵜左衛門驚覺之下,船隻已不知不覺朝著有馬氏的領土在前進。
慌亂之後,鵜左衛門用倭語大聲叫罵其餘人,聽到航道偏離,其餘人再也無法冷靜,慌亂的根據鵜左衛門指示,掉轉船帆,調整航向。
船隻掉轉方向時,宋行已轉頭朝著右側海平面方向望去,口中說道:“來不及了。”
順著宋行望去的方向,陸漸舉目眺望,隱約可見海平面處出現了一艘小小的船影。
一炷香後,遠處的船影已經清晰到連鵜左衛門等人都能看清了。
鵜左衛門看清遠處追來的船隻,大聲呼喊著讓手下加快船速,與追擊來的船隻拉開距離。
走私船裝滿貨物,根本無法提速,很快就被後方戰船追上。
轟!
在追上走私船後,對方海船上火光一閃,一發炮彈射出,射在走私船左側海水中,爆炸聲伴隨著巨大的海浪,差點將走私船掀翻。
鵜左衛門大驚,這艘海寇的船上,竟然藏有一門火炮,看射程和威力,竟是一門來自大明朝的銅發貢。
明代海寇常用的火器有輕便簡易的佛朗機後裝炮,和火力強勁,用以攻城拔寨的大型火炮——銅發貢。
發貢的炮車為四輪車,車輪實心,無輻條,車轅較高,中部開有月牙窩,用以承載炮耳,兩轅中間裝有四道橫樑,用以安置炮身。
每座約重五百斤,用石彈或鉛彈,每個約重數十斤。其石彈如小斗大,石之所擊觸者,無能留存。
牆遇之即透,屋遇之即摧,樹遇之即折,人畜遇之即成血漕,山遇之即深入幾尺。
凡石所擊之物,轉相摶擊,物亦無不毀者,甚至人之肢體血肉,被石濺去亦傷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