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銅筋鐵骨,想不到小宋你武道修為竟然已經精進到如此地步了!”
甩脫追兵後,看著旁邊宋行年輕的面龐,胡天澆忍不住驚歎起來。
剛才的戰鬥中,他也聽到了艾時飛臨死前的話,有著完整傳承的他,也在典籍中看過銅筋鐵骨的記載,自然知道宋行展露的,是何等恐怖的天賦。
神州大地,億萬人口,百年中才有可能出現十幾個的絕頂天資,說是百萬中無一的天賦,都是往小了說。
“是胡叔你給我的刀譜,對我幫助很大。”宋行還是一如既往沉靜的表情。
胡天澆搖頭:“是你自己的天資加上努力,不要給你胡叔臉上貼金。”
他很清楚,胡家刀譜雖然招式精妙,可以讓人武道短時間內提升,但是絕對提升不到銅筋鐵骨的地步,否則他也不會修習多年,武道修為平平了。
本以為褚洛照說宋行功夫不弱他當年是謙虛之詞,現在看來,這還是往少了說的。
胡天澆不知道,其實宋行在蒼梧時,雖然拳術大成,但還並未達到如今的地步。
能夠修出銅筋鐵骨,完全是因為他在得到胡家刀譜之後,讓自身的武學之理得到進一步完善,而一直沒有突破的易筋十二勢,最後一勢摘星換鬥勢,也終於修煉到了完美地步。
至此,苦練許久的易筋十二勢,繼猿擊術之後,被宋行修煉到了大成地步。
易筋十二勢本就是為了改造身體而創造出來的功夫,當十二勢貫通之後,對身體帶來的變化,是之前的數倍之多。
幾乎每一天,宋行都能夠感受到身軀中湧現出新的力量,在緩慢改造著這具軀體的筋骨皮肉骨髓,讓他的體質愈發的強大。
傳說中唯有極少數人才能到達的銅筋鐵骨,也順理成章的修煉而成。
兩人一邊聊著,一邊小心避開街道上巡邏的清兵,可以容納兩百多萬人口的城市,想找出幾個無人居住的空屋還是很簡單的事情,兩人很輕易的就找到一處偏僻荒涼的空屋,暫時躲藏了起來。
七月十五,宋行刺蒼梧縣令,十六日遇胡天澆,十八日護送胡天澆前往廣州府,如今已是二十一號。
而胡天澆,必須要在七月二十四之前,趕到香港。
“胡叔,你們在廣州府內的接頭人,能否準時讓你離開廣州?”
胡天澆點頭:“他們做事很穩妥,不過畢竟沒有接上頭,我也不敢肯定。”
宋行看了看外頭,說道:“胡叔你露了臉,不宜再出去了,你把接頭地址告訴我,我替你跑一趟。”
整個廣州府中,除了王翊古之外,沒有人見過宋行,所以說他在外面行動,反而比胡天澆安全的多。
胡天澆想想城門外到處張貼的告示,承認宋行說的有理,於是將接頭的地點和暗語告訴了他。
宋行囑咐胡天澆隱匿好,小心檢視了下門外,快速閃身離去。
從蒼梧到廣州,宋行一路所見,皆是殘破的場景,整個社會都很凋敝,沒有生機,普通百姓的生活非常困難,朝廷徵收的苛捐雜稅多如牛毛。
只有在廣州府這樣的大城市中,方能見到一絲繁華的景象。
走在街道上的宋行,看見流動商販們在華麗的商鋪間搭建攤位、支起貨架,擺上自家的蔬果魚肉或是一些很不起眼的東西,維持治安的官兵穿梭其中。
將頭頂的帽簷往下壓了壓,小心避開路上挑著擔子的行人,幾經輾轉,繞行到了一個青磚鋪路的狹窄小巷中。
巷子裡應該是專門做文人生意的,兩旁的店鋪中多是販賣紙墨筆硯用品,宋行走了進去,照著門牌號,找到了一家名為文硯齋的書鋪。
走進書鋪,宋行有些意外這間書鋪的規模還不小,旁邊的鋪子被打通了,連在了一起,店中七八列書架,上面擺放滿了書籍,書架後面的牆壁上,寫著一行字,經史子集法帖古硯出售。
一進門的位置,擺著一張四方桌,上面擺放滿了各式書籍,進門右手位置,則擺放著一個櫃檯,穿著長衫的老闆,坐在裡間,一個同樣身穿長衫的儒生,正拿著兩本書在那裡結賬。
宋行等儒生走後,來到櫃檯前,看起來四十歲許的老闆笑著問道:“客人需要些什麼?”
宋行問道:“老闆,你這裡有江南書局刊印的揚州畫舫錄嗎?”
老闆抬起頭看了宋行一眼,不動聲色回道:“客人,不巧的很,揚州畫舫錄前些日子正好賣完了,還沒來得及進貨,不過小店有崇明書局刊印的揚州風物冊,客人要不要看一看?”
宋行搖了搖頭,說道:“揚州風物冊家中已有收藏,那給我來一本淳熙隸韻吧。”
老闆起身出了櫃檯,說道:“小店剛好前些日子收了一本復刻本,客人請隨我來。”
兩人來到靠裡間一處書架處,老闆從角落中取出一本淳熙隸韻,遞給宋行,同時隱蔽的將兩張船票塞入宋行手中,口中低聲道:“明晚和後天的船票,出永清門,乘坐洋人的貨輪離開廣州,清廷不敢搜查。”
宋行微不可查的點頭,然後說道:“太好了,我找這個版本的刊印很久了。”
老闆笑眯眯地說道:“客人喜歡就好。”
宋行從懷中掏出一粒碎銀子,結算了書費,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書鋪。
將書籍揣入懷中,宋行也不急著回去,而是在大街上開始晃盪起來,彷彿剛進城的土包子,看到什麼都很新鮮,一直晃盪到黃昏,才在途中某個食肆中買了些吃食,趁著夜色回到破屋處。
躲在暗處的胡天澆窺見宋行出現,從隱蔽處鑽了出來,問道:“如何,接上頭了嗎?”
宋行點點頭,放下手中的食物,從懷中掏出那本淳熙隸韻,將裡面夾著的兩張船票遞給胡天澆,“明晚和後天的船票,永清門,乘坐洋人的貨輪前往香港。”
“我已經打探清楚貨輪的位置,未免夜長夢多,明晚胡叔你就乘船離開。”
白天在打探情況時,宋行已經遇到好幾撥清兵在挨家挨戶搜查,好在宋行沒有露臉,有驚無險的避開了。
而廣州府通往港口的幾道城門,全部都被重兵把守,港口更是晝夜不停有清兵巡查。
“看來內務府是篤定我們要乘船離開,所以乾脆死守住港口,守株待兔。”
胡天澆眼中閃過一絲憂慮,雖然順利闖入廣州府,也拿到了船票,但是最後一關,如何上船卻是個難題。
韋恩銘為了不讓自己離開,勢必會派出重兵把守,想要不驚動他們悄悄上船,難如登天。
宋行卻是胸有成竹,掏出一張買來的廣州府地圖,藉著月光攤開在胡天澆面前,指著地圖說道:“從東西北門去港口距離太遠,暴露的風險太大,所以我們只有從南面走,安瀾門,永清門,靖海門,五仙門是離港口最近的幾道城門。”
“他們估計是擔心引來洋人的不滿,所以在永清門派出的兵力是最少的,明晚戌時洋人的貨輪出發,在出發的前一刻,我護著胡叔你闖關,到時候只要你上了船,就萬事大吉了。”
胡天澆盯著地圖看了片刻,搖頭道:“不妥,永清門只要打起來,其他幾門的援兵片刻就到,到時候就算我上了船,你怎麼辦?”
在原計劃中,去香港的只有胡天澆,宋行是不去香港的,但現在按照宋行的計劃,胡天澆登船後,危險就留給船下的宋行了,這是胡天澆不能接受的。
宋行抬起手,制止了胡天澆的發言,黑暗中的笑容格外的燦爛:“胡叔,當初不是說好了,我護送你安全離開廣州麼,別忘記了你背後的擔子,那麼多人做出的犧牲,到了如今,已經沒有你可以退後的空間了。”
百年來,我們這個民族遭受苦難之深重,付出犧牲之巨大,在全世界範圍內都是罕見的。
我們已經經歷了太多的苦難,千千萬萬人為了理想,前仆後繼奮不顧身,只為了在那絕望的黑暗中尋找一縷光明。
宋行笑著說道:“胡叔,當日你送我胡家刀譜時,我可沒有推辭,休做小兒女態,明日我會為胡叔你守住永清門,直到你安全離開為止。”
見胡天澆依然蹙眉,宋行只能安慰道:“等船開了,以我的身手,想離開的話,他們攔不住我。”
宋行展露出的武道修為,讓胡天澆心中升起一絲希望,儘管攔住內務府所有的高手,是一項九死一生的任務,但此刻的胡天澆,也只能默默承受著宋行的好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