普通的獵人,進山打獵都是帶著獵犬,搜尋獵物。
高明的獵人,會以自己為獵物,吸引獵物。
現在的吳年,就是高明的獵人。當然,這有極大的風險,如果翻船,命也就沒了。
獵人與獵物,強者就是獵人,弱者就是獵物。
如此而已。
過了片刻,吳年看著前方的烤羊,說道:“羊熟了。”
“我來。”王千戶站了起來,拔出了插在木頭上的小刀,切了羊後腿,放在盤子上獻給吳年。
然後他才切下剩下三條羊腿,分給自己與其他千戶。
吳年左手拿著羊腿,右手拿著羊刀,切下一條條的肉,與酒一起吃下。
四個人都是武將,胃口大,眨眼間便把這隻烤羊吃的只剩下骨架了。吳年放下小刀,朝著帳外喊了一聲。
立刻有親兵端著大鐵鍋走了進來,架在了篝火上。鐵鍋內熬煮著亂七八糟的東西,是大雜燴。
王千戶再一次站起來,打算給吳年滿上。
就在這時,一名親兵走了進來,稟報道:“報將軍。探子抓住一個小孩。這個小孩自稱是漢人,說有軍情稟報。”
“喔?!”吳年的眼中露出了驚訝之色。三個千戶也都是挑了挑眉毛。
“嗯。帶他進來。”吳年抬起右手,下令道。
“是。”親兵應了一聲,轉身下去了。
三個千戶坐姿挺拔,轉頭看向帳門口。
過了不久,兩個親兵帶著一個小孩走了進來。
看到這個小孩之後,吳年的眉頭皺了皺。小孩頭上扎著沖天辮,看著像是漢家孩子,身上穿著破皮襖子,光著腳,又瘦又黑,看著十分可憐,只有一雙眼睛,很有精氣神。
小孩看到了鐵鍋內熬煮著的大雜燴,迅速的吞嚥了一口唾沫。
“你姓甚名誰。為什麼在蒙元境內生活?”吳年心中很是憐憫,但是這個傢伙也很可疑。便擺出了一副威儀的姿態,開口問道。
吳年一身氣勢,何等的驚天動地。
膽小心虛的人,在他面前一定會現出原形。
小孩的臉色沒有太大的變化,只是迅速的從大鐵鍋內收回了眸光。抱著拳頭,彎腰問吳年道:“可是吳將軍在前?”
“嗯。”吳年嗯了一聲。
“好叫吳將軍知道。小人姓呂,沒大名。小名叫言訓。我懂事以來就在蒙元,與母親相依為命。不知道怎麼來的蒙元。後來家母病逝,我無依無靠,就在縣城中乞討為生。”
呂言訓咬字清楚,目光端正,雖然落魄,但充滿了精氣神。
吳年看了看他,心中猜測。他的母親就算不是大戶人家出身,也應該是家境殷實。
至於怎麼來的,多半是被蒙元人劫掠來的。
呂言訓。
從這個小名,就可以窺探出很多事情了。
“膽色不錯。”吳年點了點頭,然後抬頭看向了王千戶。王千戶會意,立刻拿起了鐵勺,端起了碗筷,勺了一碗大雜燴,上前來遞給了呂言訓,伸手拍了拍他的頭,很是和氣道:“吃吧。”
與他統帥重甲重斧兵,屠城滅種,判若兩人。
“多謝。”
呂言訓早就飢渴難耐了,看到面前的碗筷,頓時肚子咕嚕嚕的亂叫,但他強忍住,先對吳年與王千戶分別拱手行禮,這才拿起了碗筷,不顧地上髒亂,一屁股坐下,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。
“好燙!好燙!”一口進去,差點把他給燙死,但又捨不得吐出食物,只得張嘴吐氣。
吳年見此更是憐憫,對三個千戶說道:“我們遼東漢人,多少人被蒙元人掠來。給人做奴,做婢。被打死,被殺,被餓死,不計其數。”
“你們要記住。這都是因為我們軍人無能。”
“是。”
三個千戶立刻端正了姿態,對吳年躬身行禮道。
呂言訓聽見了,認真的看了一眼吳年,然後又大口大口對付碗中的大雜燴了。
等一碗下肚之後,他的一張臉蛋迅速的紅潤了起來,整個人暖和了,不再哆嗦。
“將軍。我有軍情稟報。”他先把碗筷放在了旁邊,然後才站了起來,對吳年抱拳行禮道。
“說吧。說好了有賞。”吳年點了點頭,說道。
“不求賞賜。我有好多乞丐同伴。如果我說好了,請將軍帶我們回去遼東。安頓我們。”呂言訓搖了搖頭,認真的說道。
“這是我應該做的。不管你說的好不好,只要我沒死在蒙元。就帶你們回去遼東。”
倒是個義氣小朋友。吳年斂容,鄭重說道。
“多謝將軍。”呂言訓頓時大喜過望,彎腰深深一拜。然後才抬起頭來,說道:“將軍。我們打聽到。劉山陽、李灌雲、柳浮光等千夫長,集結了包括三人在內的十三個千夫長,正在小心的往將軍這裡靠近。打算把將軍圍在這裡。”
“我分析了一下,東北方向最薄弱。將軍可以從那邊突圍。”
吳年經歷過許多大風大浪,見到了的人多如牛毛。自認為不會看錯,這個小孩性格很端正。
小孩的母親教的很好。
也看出這小孩,一心想回去遼東。
這與很多生活在蒙元的漢人不一樣,很多漢人都被奴化了。
也就是漢奴。
他驚訝於呂言訓的情報蒐集能力,而且呂言訓竟然還能判斷出哪邊薄弱。
這傢伙有點特殊啊。
其實吳年沒有情報,但也能判斷出。南邊肯定是蒙元人的雄厚地方,北邊是薄弱地方。
蒙元人應該是料定了,他突破的話一定會選擇南方。
因為北方是深入蒙元了啊。
一路向北就是大都了。吳年再狂妄,也不敢以三個千戶的戰兵,去攻打蒙元大都。
而且現在拖延太久,就可能真的吸引蒙元大都內的萬戶來攻打他。
是時候該收網了。
吳年想了一下,問道:“有萬戶嗎?”
“沒有。”呂言訓搖頭說道。
“那就不值一提。”吳年嗤笑了一聲,輕蔑道。
吳年抬頭來看向呂言訓,認真問道:“你怕死嗎?”
“怕。我母親讓我好好活下去。”呂言訓很坦誠說道。
“那我就教給你母親,沒有教給過你的道理。男人。死有輕於鴻毛,重於泰山。簡單來說。就是有吃飯噎死的,走路摔死的,凍死的。也有帶兵萬人,死在衝鋒路上的。如果一定要死,你選擇怎麼死?”
吳年想了一下後,問道。
“那我寧願死在衝鋒的路上。”呂言訓認真想了一下後,回答道。
“那麼。你把你的小夥伴們帶來吧。與我一起。我死。你們也死。我贏了。就帶你們回去遼東。”
吳年眉目間露出了笑意,說道。
“好。”呂言訓點頭答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