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時代,晚上除了抱著老婆撲騰之外,可沒有別的娛樂活動了。
油又貴,尋常人家可經不起長期點油燈。
晚飯之後,整座城堡除了少數人家還亮著燈外,其餘地方漆黑且安靜。
過了不久,少數人家也滅了燈。
連夜趕路的吳年,也終於到達了張廣堡附近。
一處荒涼的小山谷內。吳年、王貴、張聲坐在清理過的土地上,兵丁散在他們的四周。
星光足夠亮了,他們沒有點篝火。
“將軍。根據地形。我們可以從四面進攻張廣堡。要立刻進攻嗎?還是休息一段時間再說?現在距離天亮,大概還有兩個時辰時間。”
王貴低聲問道,語氣帶著躍躍欲試。他想立刻進攻。
“讓兵丁們休息吧。也不用夜襲了,更不用四面進攻。我們天亮再過去就是了。”吳年卻自有主張,笑了笑說道。
王貴、張聲都是一愣。王貴眉頭緊蹙,抱拳疑惑不解說道:“將軍。我們明明可以趁夜偷襲,為什麼要等到天亮呢?”
“兵丁們雖然翻山越嶺辛苦,但是休息一個時辰,吃點口糧,補充些水就可以恢復體力了。”
“是啊。為什麼有便宜不佔?”張聲昂起頭目視吳年,點頭說道。
“張廣堡這樣的城堡。與蒙元人控制的縣城不一樣。”
“縣城中。蒙元人控制官吏。有擁有才能的漢人千夫長、百夫長,幫他們控制軍隊。隨著時間過去,漢人萬戶的軍隊越來越精銳。所以我們如果攻打縣城,是需要攻打的。”
“而張廣堡。蒙元人只能匆匆派遣一些蒙元人過來進行統治。蒙元人與當地的軍戶有矛盾。我不需要夜襲。只要排兵佈陣在城外,宣示我來了。堡內的百姓,就可能反了天了。”
“何必夜襲呢?”
吳年笑了笑,對二人解釋道。探子把情報都匯聚過來了,吳年對於四周的情況瞭如指掌。
他當然不知道,張廣堡內誰有反抗之心。但卻知道,在高壓之下,肯定有人反抗。
而且他大兵壓境,城中只有二三百的守軍。守城的兵丁,難道不會心膽俱裂嗎?
沒必要夜襲,只要堂堂正正的擺開陣勢,天亮之後行動。便可以攻佔張廣堡了。
“是。”
王貴、張聲聽了之後,這才心悅誠服,拱手應是。然後他們便下去傳達了命令,除了戒備人員之外,其餘人馬上休息。
天很快就亮了。
吳年軍埋鍋造飯,吃飽喝足之後。堂堂正正的往張廣堡而去。這麼明目張膽,堂堂正正的行軍,自然不可能不被發現。
“有軍隊來了!!快,快回去城堡中。”
“有軍隊來了。”
吳年打出了“吳”字旌旗,但是軍戶百姓不認識字。看到軍隊,也不知道是誰的軍隊,忙拔腿就跑,一邊跑一邊呼喊。
頓時,城堡外勞作的軍戶,包括修水渠的許山海、何金順等人,一股腦的跑進了城中,關上了城門。
然後在蒙元軍官的指揮下,漢人兵丁站上了城頭,彎弓搭箭,準備防禦。
當吳年的大軍,出現在了平地上的時候。不管什麼蒙元軍官,還是漢人兵丁,都是很緊張。
這些漢人兵丁,屬於地方武裝。既沒有多少戰鬥力,也沒有太大的膽魄。
甚至沒經歷過一場戰爭。
蒙元軍官,也都是退伍的老兵,甚至有傷殘兵。
“那旗幟上寫的什麼?”名叫利達,斷了左手的蒙元人,伸出僅有的右手,指著立在前方的“吳”字旌旗,問旁邊的一個漢人道。
他就是這座張廣堡的負責人,而旁邊的這個漢人,就是董允明。
利達也覺得不太妙,如果是己方軍隊調動出現在這裡,那麼他會先一步得到訊息。既然沒有訊息,那這支軍隊就是異常的。
北山堡距離張廣堡很近。莫非這是吳年的軍隊?
利達又覺得不太可能,北山堡被他們三個萬戶大將圍攻,吳年的軍隊,竟然出現在張廣堡?
利達現在只能祈禱,這一支軍隊不是吳年的軍隊,而是某一支漢人萬戶的軍隊。
否則以現在張廣堡的兵力,絕對是扛不住的。
一天都扛不住。
“是“吳”字旌旗。”董允明探頭張望了一下,臉色難看道。
利達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,臉色一瞬間變得極為難看。
真的是吳年的軍隊?
彷彿無窮無盡的吳年大軍,並沒有踐踏城堡外的農田。兵丁們沿著道路前進,到達了城下。
“噠噠噠。”
穿著甲冑,騎著一匹黑色駿馬,背後橫著丈八馬槊的吳年,從軍陣之中策馬走出,抬起頭來,中氣十足的說道:“我是北山堡的吳年。我來了。城中的漢人兄弟,可願追隨我?”
吳年的肺部很有力量,說出的話傳出去很遠,很遠。
他用很平靜的語氣,說出了這一番話。但是在別人聽來,卻有一種特別特別的感覺。
強大、威嚴。
就像是青天白日,豔陽高照的時候。忽然從遠處飄來了一片烏雲,遮住了太陽。
讓膽小的人有窒息的感覺。
讓心中有鬼的人,瑟瑟發抖。
讓蒙元老兵,都是心中一緊。
人的名,樹的影。
北山堡的吳年。這幾個字,彷彿擁有無窮無盡的威力。
以前吳年自稱是“北山堡殺虎的吳年,便是我。”現在沒有人稱呼吳年是殺虎的吳年了。
信任他,願意追隨他的人。稱呼他是,“北山堡的輔漢將軍吳公。”
不直呼名諱,就是對吳年的尊重。
當然憎恨吳年,欲除之而後快的人,那稱呼就多了。
逆賊。
吳賊。
不識抬舉的傢伙。
五花八門都有。
不管怎麼樣,當吳年率領兩個千戶的兵力來到這裡。策馬而出,手持馬槊,中氣十足卻又平靜的說出這一番話的時候。
如天神降臨。
不需要夜襲。
只需要堂堂正正。這張廣堡便會有人,迎接吳年進來。
北山堡的輔漢將軍吳公。
有這樣的威望。
君子藏器於身,待時而動。
現在就是時機。
張廣堡的天。
終於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