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它的目光掃過,安吉爾竟心生一絲恐懼,這是對不瞭解的神秘物體發自本能的畏懼感,但她很快強壓下心頭的情緒,手臂也不忘繼續擺動著,這才是對付2-049的最佳辦法。
眼角的餘光掃到身旁的洛絡塔手臂突然停在空中,她連忙伸手準備幫忙,但下一刻,自己的思緒也迅速被凍結,伸出的手在視線中像幻燈片一樣一幀幀地向前移動,但速度緩慢,彷彿永遠也無法到達。
現在的負面效果比之前更強了……
她腦海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。
車廂對面的克萊恩和博爾吉亞十分警惕,同時伸手解除了洛絡塔和安吉爾的滯澀。
“2-049的負面作用更加強烈了,儘快找到瑞爾·比伯,然後重新封印它吧。”
被救下的洛絡塔長出一口氣,提議道。
站在車廂中央的2-049,“安提哥努斯木偶”見周圍的人類準備充分,咧開的嘴角重新收起,恢復剛從鐵箱中鑽出的那副詭異表情,微微歪頭,選定了一個方向,開始緩慢地朝車廂一角走去。
“咚咚——”
博爾吉亞敲了敲車廂,將手伸出小窗外,指向木偶面對的方位,說道:“它動了,朝那個方向去。”
窗外的倫納德點了點頭,幾秒後,馬車重新開動,從街道一側繞進小路,向木偶選擇的方向駛去,博爾吉亞時不時喊一句方位,幫助駕駛馬車的倫納德進行調整。
看來這就是2-049的真正作用了……
安吉爾看著安提哥努斯木偶在馬車行駛中不斷調整方向,最終指向了車廂的正面——這代表目前行進方向完全吻合。
而每當它緩慢走到車廂邊緣或座椅下時,博爾吉亞就一把將它抓回來,重新按回地板正中,往往這個時候,木偶就會咧開嘴,做出鬼臉,讓車廂中的兩人同時陷入負面效果,而這其中經常包括抓住它的博爾吉亞。
它似乎不會連續控制同一個人,但現在能控制兩個目標,在有先後的前提下,它會優先控制“自己最討厭”的那個?
安吉爾在心中記錄著2-049選取的目標,試圖找出一定規律。
在博爾吉亞的肩膀都快被拍腫時,馬車終於駛進了碼頭區,來到一片密集的倉庫中。
換了幾個方向進行確認,眾人鎖定了一間藏在建築群深處的灰白色倉庫,這裡人跡罕至,不像靠近塔索克河的倉庫那般熱鬧。
博爾吉亞抓回再次跑到車廂邊的2-049,這次不再將它放回車廂中央,而是重新拿起鐵箱子,把木偶塞進了鐵箱中。
他重新鎖好機械開關,將靈性灌注進箱子上的黑夜女神聖徽,封印了箱子裡的封印物。
在這期間,2-049也表現出了極強的反抗精神,足足控制了五次博爾吉亞,車廂內的其餘幾人也無一倖免,離博爾吉亞最近的克萊恩更是被選中了三次,但車廂裡有四人,大家互相幫助,有驚無險地完成了2-049的再封印。
重新提上箱子,博爾吉亞才長舒了一口氣,他是2-049的重點攻擊目標,這一路下來肩膀被拍了不下二十次,已是苦不堪言,現在終於來到目的地,自然是表現得最積極的一個。
“走吧,我們下車。”
他迫不及待地提著裝有安提哥努斯木偶的箱子,“逃”下了車。
倫納德將馬拴在路邊的燈柱上,其他幾人也跟著下了馬車。
奇怪的是,2-049似乎不會對除了人以外的其他生物施加負面效果,拉車的馬匹打著噴嚏,無聊地在燈柱旁等待,絲毫不受封印物的影響。
一行六人重新列隊,像中了邪一般擺動著手臂,向瑞爾·比伯藏身的倉庫走去。
現在正是碼頭區的繁忙時間,這片遠離河岸的倉庫反而沒有工人在工作,除了遠處隨風傳來的隱約嘈雜聲,倉庫周圍竟然靜悄悄一片。
安吉爾警惕地望著周圍,自從下車開始,她就感覺到似乎有視線在窺視自己,但四處看了一圈,又沒發現窺視者的蹤跡。
“有點不對勁。”
猶豫再三,她還是決定說出自己的感受,要是弄錯了,無非就是影響一點行動效率,但如果隊伍確實被人跟蹤了,那說明接下來可能會有一場惡戰。
鄧恩的目光透過上下襬動的手臂望向她,半晌點了點頭:“確實太安靜了,不過我們有‘占卜家’。”
他回頭招呼跟在隊伍末尾的克萊恩:“克萊恩,你占卜一下,前方的倉庫裡是否有危險,如果有的話,試著弄清危險程度的大小。”
洛絡塔和倫納德讓開隊伍中間的位置,站在博爾吉亞身旁,使克萊恩遠離2-049的影響。
“占卜家”克萊恩抖開左手手腕上捆著的吊墜,銀鏈下垂,黃水晶在鏈子末端做著不規則運動。
晃動逐漸消失後,他閉著眼進入冥想,口中小聲念著:“前方的倉庫裡有危險。”
重複七遍占卜內容後,克萊恩手中的黃水晶吊墜開始規律地轉著圈,是順時針!
而且它轉動的幅度越來越大,力度也迅速增加,竟有拉著克萊恩的手臂一起運動的趨勢。
“有危險,而且危險不小。”退出冥想狀態,睜開雙眼的克萊恩看著手中的吊墜說道,他面色有些蒼白,不知是占卜的消耗,還是占卜結果出乎他的意料。
其他幾人互相對望一眼,又看向前方的倉庫。
“咚,咚。”博爾吉亞手中的2-049再次敲擊鐵箱,似乎在提醒幾人,前方就是瑞爾·比伯的所在地。
“倫納德,”鄧恩皺著眉頭思索了幾秒,下定決心,“你和安吉爾從這間樓房後面,想辦法上屋頂,如果倉庫裡確實有危險,我需要你們的遠端掩護。”
他指向右手邊一棟兩層高的住房,這是一套廢棄的住宅樓,臨街的牆面上窗戶玻璃已經破碎,只剩木質窗框半掩著,側面隱約能看到垂直於地面的管道外露,要攀爬到屋頂似乎不難。
重要的是,住宅樓另一邊連線著一排倉庫建築,如果從這裡攀上屋頂,就能隨時沿著頂樓移動,將倉庫前的整片空地都納入槍械的攻擊範圍。如果克萊恩的占卜準確無誤,安排他們兩人到屋頂隨時支援,是非常正確的選擇。
倫納德也想通了這一點,他點了點頭,向安吉爾望去,見對方也沒有反對,便擺了擺手,一馬當先走在前面。
他們難道不擔心四個人帶著2-049很危險嗎?
安吉爾看著頭也不回的倫納德已經繞過住宅樓的一角,又看向捏著吊墜準備進行下一次占卜的克萊恩,和圍著2-049,幫他“擋槍”的其餘三人,不由得有些擔憂,但鄧恩已經下達命令,自己只能遵守。
壓住心頭那股不安,她伸手確認腋下槍套和大腿外側的手槍還在位置,三步並作兩步追上了倫納德。
來到住宅樓的側面,倫納德已經抓著牆邊凸起的水管,手腳並用攀上了離地面約三米的二樓陽臺,一個翻身跳過陽臺那搖搖欲墜的木欄杆,穩穩地站在陽臺內側。
看來鄧恩讓倫納德來爬樓是有原因的,“午夜詩人”作為“不眠者”序列的升級,對身體的協調性和近戰能力提升不輸於“刺客”,雖然沒有刺客的那些特殊技能,但簡單的翻牆爬樓並沒有什麼難度。
見倫納德已經站定,安吉爾也順著水管向上爬去。
相比前幾天潛入同在碼頭區的勞工互助會駐地,離地只有三米的陽臺屬於簡單模式,她借力水管,兩腳在管壁一蹬,直接抓住陽臺凸出的地板,一個後空翻就攀了上去。
陽臺應該是通向住宅二樓的臥室,落地窗同樣已經沒了玻璃,空洞洞地將一片狼藉的室內暴露出來,兩人沒空欣賞碼頭區的破敗,而是繼續順著陽臺向樓頂攀去。
這次由安吉爾打頭,她一腳踏上搖搖欲墜的木質陽臺欄杆,另一隻腳蹬離地面,輕盈的身體向上躍起,輕鬆就抓住了樓頂的邊緣。
不同於市區內的住宅樓習慣使用的傾斜屋頂,碼頭區靠近倉庫的這些建築都將樓頂建成了可以晾曬衣物的平臺,此時正是午後,陽光灑滿屋頂,少許未乾的積水反射著陽光,隱約還能看到水下的一些青苔。
二樓通向樓頂的樓梯被簡陋的涼棚遮擋著,成了屋頂唯一一塊陰涼的地方。
回過頭去,安吉爾正打算幫助準備攀爬的倫納德,卻聽到倉庫方向傳來連續、響亮的槍聲。
“砰!砰!”
她不由得向槍聲的方向望去,卻發現視線被屋頂阻撓,只能隱約聽到那個方向的呼喊聲,似乎是正面四人隊伍遭遇到襲擊,正在倉皇應戰。
“怎麼回事?”
正準備爬上屋頂的倫納德也聽到了槍聲,他原本一腳已經搭在欄杆上,此時已經顧不上攀爬,而是瞪大雙眼,焦急地問道。
“應該是前面發生戰鬥了,我這也看不到具體情況。”
安吉爾知道再待在這也沒有作用,很快做出判斷。
“你現在下去,原路返回幫助隊長他們,我從屋頂摸過去,看能不能從上方支援。”
不等倫納德反應,她掏出腋下那把新的左輪手槍,向槍聲傳來的位置跑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