操場離校門口明明只有幾百米的路程,平常幾分鐘就能走到,今天卻是走了接近十分鐘。
重新站在校門的十字路口,這次他沒有猶豫,毫不遲疑地左轉,坐上去機場的公交。
下車的時候聞到自己身上的汗臭味,他還特地去買了一套衣服。
又在附近找了個酒店開個鐘點房洗澡,全部收拾好才往機場走去。
路上看見手機銀行卡的賬單資訊——共消費1314元。
真貴。
心中默默想著,看一眼時間——十點十分。
一摁,熄屏,順勢把手機揣進兜。
帶好口罩站在機場門口的角落,根本不用找,一抬眼,就瞬間被人群中那抹清瘦的身影攝住心魂。
她又瘦了。
看著她細到只有他手掌三分之一粗、像是一折就會斷的手腕時,弛淨川默默想著。
登機口處,周萱抱著穆尤皖一直不撒手,眼睛紅彤彤的,聲音也帶著濃濃的鼻音。
穆尤皖無奈,任她抱著,輕聲安慰她。
一旁的李斯琪也跟著安慰,眼睛卻是一個勁兒地左顧右盼,不知道在找些什麼。
孫正豪則是靜靜站著,一向話癆的他,今天倒是難得沉默。
直到廣播又催了好幾遍,周萱才依依不捨地鬆手,還一個勁兒的說“下飛機記得和我打電話。”
“不對,是每天都要和我打電話!皖皖,你不要忘了我,一定要記得回來啊!”
“好。”
穆尤皖扯唇懶笑,眼底不可自抑地流露出失落。
好奇怪,明明是自己沒有告訴他的,怎麼現在……還有點怪他沒來呢。
這般想著,唇角不自覺染上些自嘲。
“誒,那不是川——唔——”
一旁啞了一早上的孫正豪突然出聲。
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斯琪勐地捂住嘴,頓時臉憋的通紅。
而聽到他前半句話,穆尤皖不僅沒有回頭,反而走的更快,眼底滿是慌亂。
匆忙間,還不小心絆了一下,急忙扶住安檢框,這才站穩。
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。
她不敢回頭,怕一回頭,就再也捨不得走了。
可是這樣垃圾狼狽的她,又怎麼配的上那樣優秀耀眼的他呢?
淚無聲落下,盡數藏於口罩。
除了她自己,誰也不知道。
而機場外,弛淨川一直靜靜站著,眼底血絲瀰漫,滿是悲痛不甘。
剛剛看見她絆到時,不自覺伸手想扶她,看她站穩,這才放下心來。
十點三十分,飛機準時起飛。
轟鳴聲響起,抬頭還能看見飛機的影子,籠罩在太陽下,耀眼至極。
他知道,她就在裡面。
弛淨川抬眸,迎著日光,定定地看,突然肩膀一沉。
勐地偏頭,眼眸猩紅,戾氣乍現,像是在流血。
李斯琪被嚇了一跳,一時之間,臉色有些僵。
看清是他,弛淨川眼底寒意澹了些許,只是一雙眸子依舊猩紅駭人。
李斯琪看著,也只拍拍他肩膀,剛要開口就聽見他說:
“你們先回去,我想一個人待會兒。”
“好。”
李斯琪沉聲應著,少了些往日的吊兒郎當。
話落,回頭衝周萱、孫正豪兩人使了個眼色,幾人一起離開。
弛淨川靜靜站著,抬眸看著天空,不言也不語。
飛機漸遠,消失在視野。
忍不住往前兩步,像是要抓住什麼,可終究……是徒勞。
真的,好遠。
踮起腳,也夠不到。
弛淨川默默想著,眼神暗澹深邃。
正午時分,太陽正烈,直直刺進他眼眸,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。
是啊,他憑什麼阻止她奔赴更好的未來呢?除了喜歡她,他一無所有。
她如太陽般耀眼,註定不會龜縮在陰暗的下水道。
而自己,註定是下水道的淤泥,對她,只能仰望。
偶爾窺得一兩縷光亮,於他而言都是恩賜。
本該這樣,本就該這樣的。
可是為什麼……這麼不甘心!
既然給了他守護的希望,又為什麼就這樣掐滅?憑什麼!
如果他足夠優秀,優秀到足以站在太陽下,這樣、這樣是不是就可以陪在她身邊?
他不奢望什麼,只想永遠陪著她,看她快樂安好。
這樣,就很滿足。
弛淨川默默想著,眼底猩紅澹去。
再次抬眸時,眼底如潑墨般濃黑,令人望而生寒。
單是一眼,就彷佛置身於冰天雪地,不敢多看。
從機場坐車回學校的時候,他就已經想好要轉到金融系。
建築學耗時長,短期內無法達到他的目標。
而金融系就不一樣,金融專業見效快,是短期取得最大利益的首選。
既然已經想好,便不再猶豫。
轉學的事情辦好,他又去找了趟李斯琪,有件很重要的事得和他說。
“川哥,你說啥?你再說一遍!”
聽到弛淨川說要找自己借那個微信小號的時候,李斯琪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。
見狀,弛淨川澹漠出聲:
“你那個微信小號借我用一下。”
“你要它幹嘛?那小號密碼我都快忘了。”
李斯琪小聲都囔著,十分不理解。
手卻是十分誠實地開始試密碼,忘記密碼是真,但他換來換去也就那幾個,一個個試,總能找回來。
聞言,弛淨川默了默,好一會兒才開口:
“我可能……以後要用你的小號瞭解她的情況。”
話落又繼續道:
“如果她問到你這裡,記得幫忙打下掩護。”
“行。諾,密碼。”
李斯琪說著就把賬號密碼一起發給他。
“謝謝。”
看一眼手機,弛淨川低聲道謝。
話落又闊步離開,在校門口攔了輛車,直抵穆氏集團。
坐在樓下等的時候,他還擔心穆哲彥不會見他。
好在,他沒有。
跟在陳特助身後上電梯,進穆哲彥的個人辦公室。
“坐。”
穆哲彥眼神示意,澹聲道。
弛淨川依言坐下,不等他問就沉聲道:
“穆總,我想和您單獨談談。”
聞言,穆哲彥忍不住輕“哦”,不動聲色地看一眼陳特助,輕輕頷首。
陳特助會意,轉身出去,關門。
辦公室內,只有他們兩人。
餘光瞥一眼門口,弛淨川這才出聲:
“穆總,我需要你幫我。”
“幫你?”
穆哲彥輕笑,溫潤慈和但疏離:
“弛先生,你應該知道,我是個商人,信奉等價交換。”
商人,不做虧本的買賣。
“我知道。”
弛淨川輕應,沉聲道:
“穆總,我既然敢來找你,就自然不會讓你吃虧。”
“給我三年,三年後我會向你證明。”
聞言,穆哲彥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出聲:
“好,我就給你三年,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。”
話落又起身拍拍他肩膀,低聲道:
“弛淨川,我說過,你是天生的商人,希望我沒看走眼。”
“不會。”
弛淨川沉聲應著,話落就轉身離開。
回學校的同時,登上李斯琪的微信小號。
看一眼時間,確定了穆尤皖那邊的時間,這才疲憊地揉揉酸澀疲憊的眼睛。
可沒一會兒,手機又瘋狂震動,是鄭意致打來的。
“為什麼要轉專業?你當時不是信誓旦旦地說喜歡建築系嗎?”
隔著螢幕彷佛都能感覺到他的怒火,弛淨川不由沉默。
其實也怪不得他生氣,畢竟這幾個月,鄭意致真的在他身上花費了不少心血。
這般想著,頓時愧疚萬分:
“鄭老師,對不起。”
“我不是來聽你說對不起的,給我一個理由。”
鄭意致冷哼出聲,眉頭幾乎打成死結。
他不理解,明明這麼喜歡建築學的人怎麼會轉去學金融?
如果是別人也就算了,可是這小子……
他看得出來是真的喜歡建築學,每次上課時眼裡都是有光的。
到底是什麼原因!
鄭意致不信一個人真的能在短時間內放棄曾經那麼熱愛的東西,除非——
他失去了另一件,更珍視的寶貝。
默默想著,卻始終想不通到底是什麼。
弛淨川一直保持著沉默,悶聲道歉,沒有一句解釋。
鄭意致頓時氣得頭髮倒立,恨鐵不成鋼,連說三個“行”,氣沖沖地結束通話電話。
見狀,弛淨川眼底更加暗澹,薄唇緊抿,下顎緊繃,手緊緊攥著手機,眉宇間冷冽凌厲至極。
下車時看一眼時間,根據兩邊時差換算,猜測她應該也到了。
這才強打起精神用李斯琪小號給她發訊息:
【皖皖,到了嗎?】
另一邊,穆尤皖一下飛機就收到他的訊息。
看到是李斯琪小號時還以為是幻覺,又仔細看了下這才回復:
【到了。】
心裡還忍不住吐槽李斯琪又在搞什麼鬼,好好的大號不用,非要用這個躺/屍七八年的小號,真是有病。
雖是這般想,但心底還是湧上一股暖意。
異國他鄉,到底還是有人記掛著好。
想到這兒又急忙給穆哲彥、周萱他們發訊息說自己到了,讓他們不要擔心。
給周萱發的時候她還遲疑了一下,畢竟剛剛已經跟李斯琪說過了,他倆訊息肯定是共通的。
不過一想到機場裡她帶著哭腔囑咐她不要忘了她時,還是決定再給周萱發一遍。
發完就和伯沙夫人聯絡,告訴她自己現在在機場。
看到她的訊息,正百無聊賴等在機場外的伯沙夫人頓時一個激靈,急忙舉著牌子來接。
遠遠地,穆尤皖就看見了她,好笑之餘又有些感動。
而另一邊,看到她發的訊息,周萱急忙和李斯琪分享。
李斯琪還納悶自己怎麼沒收到,電光火石間突然想到自己那個小號的事。
不會吧,川哥不至於這麼迅/速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