聞言，弛淨川勐地偏頭，眼裡滿是難以置信。
由於他動作幅度過大，唇還不小心碰到了她的發尖。
一觸即過，只有他自己知道。
但這時，他卻無暇顧及這個。
一雙狹長冷冽的瑞風眼只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少女，眸底情緒翻滾，壓抑許久的心思險些就要溢位來。
死死地咬住下唇，手指用力到發白，直到嘴裡傳來一股鐵鏽味，這才嚥下那些已經到了嗓子眼的話。
見他這樣，穆尤皖眼中的期待逐漸澹去，臉上不可自抑地染上些失落，急忙開口：
“算了，閉嘴，我現在不想聽了。”
“弛淨川，你要是喜歡我呢，那就對我再好一點，好到讓我吃飯喝水都會想到你。”
“要是不喜歡我呢，那就別再對我好了，別給我留念想，只要和我打聲招呼，你自己走開就行。”
話落也不等他回答就坐了回去，一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模樣。
這次，他沒有沉默。
輕輕磨了磨後槽牙，低應了聲“好”。
聲音很悶，像是從胸腔擠出來的，但穆尤皖還是聽見了。
從轉動的筆間抬眸，神情懶散，一副毫不在意無所謂的模樣。
只是心口驀地一抽，她知道，那是有人要走了。
十三歲那年，媽媽走的時候，她也是心口勐地刺痛。
走，都t、m走！
垂下眼簾遮住眸中澹澹的紅蘊，下面藏著濃濃的煩躁。
筆“啪嗒”一聲掉在桌面，穆尤皖不耐煩地瞥一眼，失去了興致。
牙齒咬住嘴裡的軟肉輕輕磨著，有些輕微的刺痛，但她眼中的煩悶卻是逐漸褪去。
手撐著頭，餘光不經意瞥見周萱一直支在嘴角處的左手，稍微想了一下突然出聲：
“吃什麼呢？”
“啊？”
正沉浸在棒棒糖甜膩味道中的周萱勐然被問，很懵，十分誠懇地開口：
“棒棒糖啊。”
聞言，穆尤皖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出聲問到：
“甜嗎？”
“甜啊，這個牌子的棒棒糖是最甜的，我可喜歡了，還是我爸從國外特地帶回來的。”
“哦，那你還有嗎？給我來一個吧。”
穆尤皖抿嘴懶聲道。
似乎……好久沒有吃過甜食了。
明明以前……
“好呀，皖皖你想要什麼口味的？”
聞言，穆尤皖梗梗脖子，正想說隨便時，突然又改口：
“只要不是薄荷味的都行。”
薄荷糖不甜，涼到舌、根都發苦。
她剛剛才試過的。
“想什麼呢皖皖，你想吃薄荷味的我還沒有呢。喏，巧克力味，我最喜歡的味道。”
周萱好笑地開口，說著還塞了一顆糖給她。
“謝謝。”
穆尤皖接過糖剝開，懶聲道謝。
糖進嘴的那一剎那，她卻是整個人又愣住。
苦，無法言喻的苦，比剛剛的薄荷糖還要苦上幾分。
不解地皺眉，偏頭看向身後滿臉寫著開心的周萱，出聲提醒到：
“萱萱，你爸……可能買到假貨了。”
說完就轉身，只留下滿頭霧水的周萱。
最終，她還是皺著眉吃掉了那根棒棒糖。
吃完後，嘴裡滿是苦味。
她想，這就是自己要糖吃的代價吧。
不知不覺就到了放學時間。
教學樓下，穆尤皖怔怔地跟在弛淨川旁邊。
兩個人都沒有說話，靜默地連腳步聲都聽的一清二楚。
穆尤皖偏頭看天看地看圖書館，就是不看他。
見她這樣，弛淨川無奈抿嘴，覺得有些好笑。
想了想還是主動開口找話題：
“你這次月考感覺考的怎麼樣？”
“我說比你強，你信嗎？”
穆尤皖撇撇嘴，沒好氣地懟他。
“我信，你說的我都信。”
少年含著笑的聲音傳到耳邊，燙的她心跳彷佛都漏了一拍。
很詭異地，嘴裡泛起些甜膩，像是下午吃的糖有了後勁。
忽地，她就開心了。
偏頭看著他冷冽凌厲的側臉，視線落在那一雙綴滿星河的眸子，穆尤皖忍不住彎了彎唇，打趣道：
“那我說你喜歡我，你信嗎？”
“信。”
他回答的很快，而穆尤皖卻是不由一愣，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含著笑出聲：
“傻子。”
話落又繼續道：
“走，去圖書館。”
“好。”
弛淨川輕笑應著，眼裡瀰漫著溫柔，手心卻是有些黏膩。
沒有人知道，他喜歡她，這本就是一個事實，也是他無法宣之於口的秘密。
偶爾的午夜夢迴，或許會不自覺囈語出聲，但繞是如此，他也不敢大聲。
這是秘密，只能藏在心底，一輩子都不能說的秘密。
她那麼好，我又怎麼配呢？
除了喜歡她以外，我一無所有。
弛淨川悶悶地想著，有些懊惱。
他從來沒有抱怨過自己的身世。
畢竟在他看來，這些都不會決定什麼，總有一天，他會逃出去的。
可是現在——
他卻是忍不住想，如果他也能出生在一個和她一樣的家庭，那該有多好。
起碼，這樣就有了……喜歡她的資格。
第一次，對自己的出身感到不滿。
第一次，對未來感到惶恐。
第一次，這麼自卑。
第一次……
喜歡一個人。
很快，就到了第二天。
老師們改卷子的效率很快，到了下午放學的時候，成績已經全都出來了，包括各科卷子、分數，還有名次。
穆尤皖看著自己總分上漲了接近一百五十分，第一反應就是看向弛淨川，滿臉寫著等誇。
四目相觸間，弛淨川彷佛理解了她的意思。
點點頭，輕笑出聲：
“考的不錯，進步很大。”
若是仔細聽，還能聽出些自豪。
“那當然。”
穆尤皖挑挑眉，滿足了。
也是因此，以至於到體育館時，她臉上都還帶著懶洋洋的笑，看著散漫又勾人。
何陽俞一轉身，最先對上的就是她帶著笑的眼睛。
眉眼彎彎，五官精緻，臉上還帶著懶懶的笑，像只慵懶到極致的貓兒。
似乎……比他想象的還要。
“你們好，我叫何陽俞，是校籃球隊的隊長。”
小跑過去，何陽俞笑著伸手打招呼，看著像是陽光的鄰家大哥哥。
但在寸頭的襯托下，又多了幾分硬漢的氣質，倒是顯得不那麼奶、氣。
“你好，穆尤皖。”
垂眸看了眼伸到面前的手，穆尤皖微微眯了眯眼，懶聲應道，並沒有要握的樣子。
一旁的周萱見狀，十分意外：
“你怎麼知道是我們的？大家都沒見過面，萬一認錯了怎麼辦？”
“不會認錯的，我感覺一向很準。”
何陽俞笑著收回手，臉上沒有半分尷尬。
這話雖是回周萱的，但他眼角的餘光卻是一個勁兒地瞥著穆尤皖。
這下，就算是神經粗如周萱，也意識到了什麼，乾笑著點點頭，沒有再說話。
而一旁的弛淨川則是不悅地看了他一眼，不著痕跡地上前半步與穆尤皖並列，眉宇間的冷冽更為醒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