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個五顏六色的杯子後面,洋溢的是他們燦爛的笑臉。
就算是一向沒什麼表情的弛淨川也罕見地舒展了眉頭,多了幾分少年人的朝氣。
穆尤皖隔著杯子,將他們的臉慢慢地、慢慢地刻進腦海裡,眼底逐漸蕩起一層輕輕淺淺的笑。
看的出來,她心情很好。
但當看到講臺下面那幾個女生時,神色又倏然一冷,她忘不了她們在廁所說的“哈巴狗”。
視線在她們身上稍一頓,又若無其事的挪開,彷佛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樣。
而弛淨川卻注意到了她那一瞬的神色變化,餘光瞥了眼那一堆的女生,眉頭不由地一皺。
那一瞬的冷意,是他看錯了嗎?
視線重新落在穆尤皖身上,看著她散漫愜意的眉宇,心中仍舊緊繃。
她總是這幅雲澹風輕,什麼都不在意的模樣,但……真的能什麼都不在意嗎?
弛淨川悶悶地想著,們心自問,起碼他自己是做不到的。
越是這般想他就越覺得剛剛那一瞬的冷意越真實。
上課鈴就在他滿腹的心事中敲響。
隨著老師進教室,他也不得不收起心神聽講,余光中穆尤皖仍是懶懶地趴在桌子上,看著像是在睡覺。
很快就到了週五,中午一起吃飯的時候,周萱提議大家週末一起出去玩。
除了孫正豪和李斯琪投了同意票,其他兩人都沒有任何表示。
周萱咬著快子,看著默默吃飯的穆尤皖和弛淨川,試探著開口:“週末,一起出去玩嗎?”
“不去。”
兩人異口同聲,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她。
聽到這話,穆尤皖和弛淨川不由地對視一眼,有些意外。
而周萱癟著嘴,覺得很委屈。
“你倆要不要這麼默契,拒絕我都那麼同步,很傷人的好不好!”
“那你傷著吧,反正我不去。”
穆尤皖嚥下嘴裡的最後一口飯,慢悠悠地開口。
“幹嘛不去,放假不出去玩,待家裡幹嘛?發黴啊。”
周萱癟著嘴反駁。
“好不容易放個假,不待家出去幹嘛?烤肉乾啊?”
“不是,我們又不是一直待戶外,我們可以去看電影,去吃飯,去玩密室啊。”
“一堆好玩的,我都安排好了的,你要是不想去戶外,我們待室內也能玩很嗨的。”
“皖皖,去嘛去嘛。”
“你看我們認識十幾年了,都沒一起出去玩過,去嘛去嘛~”
周萱扯著她的校服衣襬,軟聲撒嬌。
穆尤皖被她鬧的有點煩,整個腦袋裡都是“去嘛去嘛”。
無語地搖了搖頭,急聲道:“停!別說了,我去,我去行了吧。不過說好啊,儘量安排在室內,室外我真的接受無能。”
“ok!包在我身上。”
周萱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證。後又轉頭看向弛淨川,意思不言而喻。
“我就不去了,我週末有事。”
弛淨川收好碗,隨口道。
“什麼事啊?”周萱悄聲問著。
弛淨川聞言看了她一眼,本來不打算回答。
但餘光瞥見一旁的穆尤皖也在悄**出豎著耳朵,鬼使神差的又解釋了句:“我週末有兼職。”
聞言,周萱十分意外。
“啊?這都高三了,你還——”
話還沒說完就被穆尤皖打斷。
“那你兼職加油。”
“嗯,你們也玩的開心。”
弛淨川扯扯唇,澹聲回應。
出去玩的事情說好了,但是好像他們也沒有特別開心。
在回教室的路上,周萱挽著穆尤皖的胳膊,悄聲問她。
“皖皖,你剛剛為什麼不讓我說完啊?這都高三了,學習這麼要緊的時候,川哥怎麼還兼職呢。”
“那高三這麼要緊的時候你怎麼還喊大家出去玩呢?”
穆尤皖瞥她一眼,聲音有些懶。
“那不一樣啊,我喊大家出去玩是放鬆一下,但是川哥這,明顯就是在給自己施壓嘛。”
周萱都著嘴反駁。
聞言,穆尤皖看了她一眼,又抬眸看向前面那個挺拔如松柏的身影,正色道。
“周萱,不是所有人生下來就衣食無憂的。有時候吃飽穿暖對他們來說,都是一件難事。活出人樣,就更要付出千萬倍的努力。”
“啊?皖皖你在說什麼?”
周萱皺著眉頭,有些發懵。
“別琢磨了,也沒指望你能聽懂。”
穆尤皖看她這幅呆呆愣愣的模樣,不由地覺得好笑。
這種傻丫頭,也不知道是怎麼活到這麼大還沒被人拐走的。
這般想著,她又無奈地搖了搖頭,輕笑出聲。
穆尤皖不知道,她的這番話,周萱是沒聽懂,但是前面的弛淨川卻是聽了個乾脆。
他聽覺一向靈敏,即使她們剛剛已經可以壓低了聲音,但他也能聽的清。
微微偏頭看向身後的女孩,午後的陽光像是她最好的打光板,將她的本就精緻的五官襯的更加出挑。
特別是那雙黑如琉璃的眸子,又燦又亮,像是綴滿星河。
女孩的馬尾隨著她的走動一擺一擺,又被陽光逐漸拉長。
影子絲絲縷縷地纏繞在她的身側,而馬尾卻擺進了他的心裡。
一下又一下,悄默無聲地叩開了那扇緊鎖著的門。
“冬~冬~冬~”
是她的叩門聲,也是他的心聲。
這一天,弛淨川的心裡住進了一個女孩,一個明媚又張狂的女孩。
只是他不敢告訴任何人,就連在夢裡也小心翼翼地呵護著這個女孩。
他想,他一定要護住她的明媚,護住她的張狂。
這天晚上,弛淨川又做了那個夢。
做了那個圍繞著他九年的噩夢,夢裡他依舊是媽媽的眼中釘,她惡狠狠地質問他。
“為什麼是你!為什麼是你!”
夢裡,小小的他看著媽媽惡狠狠的眼神,喃喃自語。
“媽媽,我、我做錯了什麼嗎?”
媽媽狠狠地瞪著他,眼裡滿滿地都是厭惡。
“為什麼是你!都是你的錯!”
“我、我真的……做錯了嗎?”
小小的他不知所措,連說話都不敢大聲。
周圍的一切都暗了下去,恍忽間好像就只有他一個人,以及那一聲聲的質問。
倏然,一道軟糯的聲音從那一道道質問聲中傳來。
“有的人想活出人樣,就更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。你認為你沒錯,那就是沒錯。”
聲音軟軟的,卻又像是充滿了力量。
就像是一束光從黑暗中穿過,他抬起頭,拼命追逐著想抓住她,問問她:“真的沒錯嗎?”
那束光並沒有停留,只是一直領著他跑。
不知不覺就跑到了一個鳥語花香的地方,撥開一層層遮擋的樹葉,他看見了那束光——那束坐在他斜後方的光。
“叮鈴鈴~”
手機的鬧鐘打斷了他的夢。
弛淨川揉著眼睛,有些懵。看了眼時間,六點五十。
該起床了,今天還有兼職。
揉了揉眼睛,勐睜了兩下,這才起床去刷牙洗臉。
收拾好出門趕公交的時候掃了眼手機訊息,看到他們幾個在群裡商量著出去玩的行程。
其實大多都是周萱在說,穆尤皖就是在最後確定的時候發了個“嗯”。
但即使如此,弛淨川還是忍不住彎了彎唇角。
就連買早飯的時候都還特地買了包子,就是那天開學時她誇過的好吃的包子。
他想,他大概是魔怔了,不然怎麼會這麼幼稚。
索性兼職的地方離“爵色”還挺近,買完包子再過去,也還來得及。
兼職的地方是個西餐廳,換好餐廳統一的工作服,弛淨川這才出去。
上午有老員工帶著他先熟悉了一遍流程,下午就讓他自己來。
只是他沒想到,下午接待的第一桌客人竟然就是穆尤皖她們。
幾人大眼瞪小眼,都覺得這也……太巧了吧。
“嗨,川哥。”
李斯琪訕笑著和他打招呼,有些尷尬。
打死他他也想不到他不過就是突發奇想地想吃個西餐,就能遇到川哥兼職的地方,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孽緣。
“嗯,先看看你們想喝點什麼吧。”
弛淨川把選單放到桌上,手不自覺地扯了扯衣襬。總覺得今天的衣服好像怎麼穿都有點不合體。
而他這些小動作全部落在穆尤皖眼中,她掃了眼仍在糾結的李斯琪,不耐煩地開口。
“點好了沒?怎麼這麼慢。”
“不是,你讓我再糾結會兒。”
李斯琪頭也不抬地出聲,“對了,你們想喝什麼?”
“一杯威士忌,謝謝。”
穆尤皖懶懶開口。
“不行!”
“不行!”
異口同聲的兩個人。
李斯琪看了眼同時出聲的弛淨川,笑嘻嘻地道。
“行啊川哥,都知道預判我的詞了。不虧是我要纏纏綿綿到老的同桌。”
“滾,少噁心我。”
弛淨川心虛地看了眼穆尤皖,對著李斯琪十分嫌棄地開口。
“川哥,你好無情~”
李斯琪一副心碎的模樣,看的周萱都忍不住白了他一眼,孫正豪直接一巴掌甩他肩膀上。
“死棋,你t、m正常點,我還要吃飯呢。”
“你們這群人,真沒情趣。”
李斯琪撇撇嘴吐槽,隨口點了杯飲料就把選單給了周萱。
幾個人都點完之後,又點了幾個菜,弛淨川接過選單,極為禮貌格式化地說了句“請稍等”。
沒一會兒他們的菜就上來了,幾個人吃吃喝喝聊聊天,看起來倒是愜意的很。
弛淨川工作的時候遠遠地看了他們一眼,也不由地舒展了眉頭,總覺得今天的時間過得格外快。
而穆尤皖則是偷偷地瞥他,悄悄犯著花痴。
一身西裝的弛淨川也太帥了吧!簡直就像是從油畫裡走出來的古歐洲的貴公子,太絕了!
要不是這這麼多人,她都想偷偷拍幾張照片,留做電腦桌布。
說起來,上次那張側臉,現在已經淪為她的電腦桌布好久了,而且那張是真的帥啊!
看著幾個人差不多快吃好的時候,穆尤皖起身說去上廁所。
實際上她是來了前臺打算先把賬結了,但結賬的時候前臺告訴她說已經結過了。
“結過了?”
穆尤皖皺著眉頭,有些疑惑。
他們剛剛吃的可不少,別不是有人買錯單了。
這般想著便也問了出來。
前臺小姐姐微笑著說:“這位女士,我們這裡是不會存在結錯賬的。您那一桌確確實實是已經買過單了的。”
“好的,那麻煩您能不能告訴我是誰啊?我想謝謝他,並且把錢還給他,畢竟我們吃的,也是有點多。”
“不好意思女士,那位先生說了讓我們不要告訴您們。您就不要為難我了。”
“先生?”
穆尤皖果斷捕捉到這兩個字,視線落在不遠處正在幫助客人點單的弛淨川身上。
眼底逐漸染了些笑,“好的,謝謝您了。”
“不用謝,女士,祝您用餐愉快。”
穆尤皖輕輕點了點頭,徑直朝著弛淨川走去。
而就在另一邊,有兩個女生也不時地瞟著他,臉上還隱約很激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