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馬喧囂,巨獸邁開步伐,在地上捲起一道道塵埃。
車隊的最前方,豎立著一杆大旗,上書:長風鏢局。
鏢局的旗子上,烙印著一道道印章,崔漁細細數來那印章足有十八道。
大隊人馬前行,早就沒有人在去管崔漁,崔漁跟隨眾人走在路上,腳下的路凹凸不平,崔漁雖然有武道在身,可也覺得頗為煩躁。
不過想到萬劫金丹,崔漁還是將自己縮在人群中,努力的將自己藏在其中。
「這一遭怕是不知有多少人能活下來。」崔漁搖了搖頭,極有可能是所有人都殞命的下場。
「必須要先確定萬劫金丹的位置。」崔漁腦子裡思緒不斷轉動。
一日復一日的趕路,而且長風鏢局趕路的速度並不慢,一日少說也有百里的距離,叫很多人叫苦連天。
僱傭長風鏢局這等小鏢局的,沒有什麼富貴人家,只是略有資產而已。
一路上隊伍中不斷有人從附近的城鎮加入進來,還有的人從隊伍中離去。
長風鏢局路遇大山,還要擺上瓜果梨祭品叩拜四方。水路暫時還沒有遇見。
「他們在做什麼?」崔漁看著兩千多長風鏢局的武士跪倒在地,不斷對眼前的大山叩拜,有些不解。
「你不知道,我大周敕封三百六十五路正神,這三百六十五正神麾下有不計其數的小神。那些小神佔據我大周山山水水,凡過往行人,必須要以貢品祭拜,以香火供養,否則就會被山神捉去做血食、苦役。」一個略顯肥胖的中年男子站在崔漁身邊,男子身軀富足肥胖,看起來不像是吃苦的人。在其身後駕著一輛馬車,馬車上坐著一全身上下都被黑紗籠罩的婦人,婦人懷抱一女童,女童衣衫花團錦簇,頭上梳著羊角辮,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著周圍。
「大周王庭不管嗎?」崔漁一愣:「不是有鎮詭司嗎?」
「是有鎮詭司,可大周這麼大,鎮詭司才多少人?而且這些小山神的後臺可是朝廷敕封的正神,若無人王詔令,誰能撼動正神的地位?」胖子眼睛裡滿是感慨:
「還有一些自詡為正道人士來降妖除魔,可全都被那些詭異給鎮壓了,留在山中做苦力。」
崔漁聞言莫名其妙,看著遠處祭祀的眾人,眼神中一縷縷煞氣在流轉。
「嗚嗚嗚~」
山間一道莫名黑風捲起,地上各類貢品盡數消失,領頭人一甩鞭子,在空氣中炸響:「走了!」
車隊再次前進,崔漁默默的跟在車隊後,這一路上他再也沒有看到宋賦昀。
「萬劫金丹會不會在宋賦昀的身上?」崔漁心中閃過一道念頭,細細想來到很有可能。
那長風鏢局總鏢頭據說是個滴水不漏的人物,未必不會再加一道保險。
崔漁心中無數念頭閃爍,走了半日後車隊停下休息,崔漁一個人戴著斗笠,坐在大樹下休息,思索著萬劫金丹可能留存的下落。
「大叔,你鞋子破了。」一道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,卻見羊角辮少女不知何時鑽到自家身後,跪在地上眼巴巴的看著崔漁,指著崔漁露出腳趾的草鞋。
兩根毛毛俏皮的在風中飛舞。
崔漁看了看自家拇指,然後又看了看少女,正想著如何與少女解釋,卻聽少女奶聲奶氣道:「大叔,我給你變個戲法好不好?」
「哦?你會變戲法?」崔漁詫異的看著少女。
少女雙手伸在背後,然後一陣鼓搗,下一刻從袖子裡掏出一雙鞋子,遞給了崔漁:「這雙鞋子送給你,這樣你就不用穿破鞋子了。」
一雙嶄新的千層底。
小小少女眼神中露出一抹得意。
看著嶄新的千層底,崔漁又看了看少女細嫩的臉蛋,伸出手捏了捏:
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
「我叫宓。」少女回了句,然後伸出手去,就要給崔漁換鞋子。
崔漁莞爾,轉身望去,就見車上的胖子正在與婦人熬粥。
鬆軟的鞋子穿在腳上,崔漁看著少女純淨的眼神,心中竟然莫名有些柔軟。
他想到了人吃人的老道士!
想到了李家村的貪婪!
想到了陳家的高高在上。
「原來這個世界也不全都是惡,還有善人的。」崔漁心中有所觸動,看著眼前少女,然後又看了看鬆軟的鞋子,略大了一些,卻也能穿。
「你給大叔變鞋子,那大叔給你也變個戲法好不好?」崔漁撫摸著少女的羊角辮。
「大叔也會變戲法嗎?」少女聞言眼睛亮了,露出一抹雀躍。
崔漁隨手摺斷一根樹枝,左右看了一眼,不見周邊有人,然後將樹枝塞入袖子裡,物質轉化發動,化作了一根紅繩。
心頭念動,定海神珠內一滴不老泉水飛出,然後崔漁物質轉化,一塊烙印著梅花的石頭,將不老泉水封印了進去。
石頭只有花生大小,倒是栩栩如生。
略作沉思,崔漁又在石頭內刻下一點手段。
崔漁將梅花狀的石頭用紅繩穿過,然後拿在手中看向少女:「吶,看看大叔的戲法變得怎麼樣?」
崔漁伸出手去,拉住少女手腕,將紅繩系在少女的手腕上:「吶,以後沒事就戴著它,必定可以保佑你健健康康的成長,保佑你長命百歲的。」
「哇,真好看,就像是活了過來一樣。」少女看著手腕上繫著的紅繩,紅繩上的梅花栩栩如生。
不老泉水可以增添壽命,崔漁本來是想著等日後父母年紀大了,再用不老泉水為其洗髓伐毛重新續命,如此才能將不老泉水的力量發揮到最大。
「喜不喜歡?」崔漁問了句。
「喜歡,真好看,戴在手上很舒服。」少女喜笑顏開,兩根羊角辮快樂的晃啊晃。
崔漁摸了摸少女的頭,然後牽著小女孩的手,向著遠處走去。
「老哥想要去哪裡?」崔漁來到馬車前,少女開心的鑽入母親懷中,向母親炫耀著新玩具。
「大魏國!」中年男子道。
「大魏國?」崔漁眉頭一皺,他要是沒記錯的話,大魏國距離此地還有三萬六千里,而裙玉山距離此地只剩下百里,也就是一日路程。
「老哥今晚還是找個機會去附近的城池吧,莫要跟著商隊繼續前行了。」崔漁看著略帶憨厚的中年人,心中不忍其喪命。
少女如此善良,其父母一定也是溫柔和善之輩。
中年男子一愣,呆呆的看了崔漁一眼,然後竟然什麼也沒有問,只是雙手抱拳鄭重一禮:「多謝兄弟大恩不言謝,日後若到了大魏國,且去甄家尋我。」
他不是蠢笨的人,崔漁既然開口,必定有緣由。
「甄家嗎?」崔漁點點頭。
「兄弟沒聽過甄家?」漢子見到崔漁表情,面色詫異。
「甄家很出名?」崔漁不解。
「哈哈哈,兄弟非不是江湖中人物?」漢子又問了句。
崔漁搖頭。
「賈不假,白玉為堂金作馬。阿房宮,三百里,住不下金陵一個史。東海缺少白玉床,龍王來請金陵王。豐年好大雪,珍珠如土金如鐵。我甄家乃是大魏四大家族之一。本來我這一支,已經跌出甄家五福,但我兒子甄寶玉,前些年被道門神秘道統選中,如今大魏甄家傳來訊息叫我等回本家認祖歸宗,想來是有
些造化。」中年人的臉上露出一抹得意。
崔漁聞言傻眼了。
啥玩意?
賈王史薛四大家族?
還是說紅樓夢?
「尚未請教兄長名諱?」崔漁腦袋有點懵。
這究竟是什麼世道?紅樓夢都冒出來了?
「在下甄逸。」男子雙手抱拳:「未請教兄弟名諱?」
崔漁看著眼前中年男子,眉頭皺了起來:甄逸?他記得甄寶玉的父親叫甄應嘉才對。
這他妹的到底是不是紅樓夢啊?
究竟是什麼世道啊!
有點亂!
「我的名諱不說也罷,說了日後反而會惹來禍事。」崔漁搖頭隱藏了姓名。
男子聞言不敢多問,轉移話題:「兄弟日後到了大魏,只管去找我就是了。我這裡煮了一些乾糧,兄弟若不介意,一同吃如何?」
崔漁也不拒絕,只是吃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,有心再問甄逸,可又怕引起對方誤會。
吃過飯,馬車繼續前行,等倒了下一站,甄家三人與長風鏢局請辭。
長風鏢局的人也沒有多說,抬手放行了。
「你就不怕他們是長風鏢局的人?那萬劫金丹就在甄逸一家的身上?」心猿從崔漁腳下鑽出來,一雙眼睛看向甄家三口離去的方向。
「是就是了,不是也就不是了。善良的人,不應該就因為一顆萬劫金丹殞命。」崔漁不以為然:「萬劫金丹只是加快了我的修行速度而已,就算是沒有萬劫金丹,我也有信心成為真正的強者。」
「未來你要是卡在某一個境界,就差了這麼一枚萬劫金丹,你不後悔嗎?」心猿在崔漁腳下問了句。
「我現在能活至少四百歲,四百歲後我要是還沒有能力登臨大林寺求借萬劫金丹,直接抹脖子算了,還修煉個球?」崔漁嗤笑一聲。
心猿嘿嘿一笑:「算你小子有良心,我和你說了吧,那萬劫金丹的訊息,我打聽出來了。」
「在哪裡?」崔漁眼睛亮了。
那可是增壽數萬年的寶丹,說不動心是假的。
「就藏在長風鏢局總鏢頭的身上。此人腰間有一條腰帶,那腰帶上有一個紐扣,紐扣外邊是鋼鐵,裡面包裹著萬劫金丹。萬劫金丹這麼重要的東西,他怎麼會交給他人?或者是夾在貨物裡。此人太過於自信了,自信萬劫金丹的訊息沒有走漏,所以藏在身上。」心猿道。
崔漁目光掃過亂七八糟的人群,可一眼望去哪裡有長風鏢局總鏢頭的人影?
「哪個是長風鏢局總鏢頭?」崔漁問了句。
「那廝根本就不在鏢局隊伍裡,而是隱藏在「人標」中。」心猿低聲道:「你去看東南角,八百米外,那個有些老實巴交的老農。」
崔漁聞言望去,目光穿過人群,果然看到八百米一個面板黝黑,老農打扮的人影。
一身粗布麻衣,臉上飽經風霜,默默的一個人坐在角落裡啃著乾糧。
而隊伍裡這樣打扮的人並不少。
「他就是長風鏢局的總鏢頭?」崔漁有些不敢置信,那分明就是一個真真正正的老農,他懷疑心猿看錯了。
「他孃的,一開始我也以為自己看錯了,這孫子忒狡詐了。想老子得了你的那些骯髒思想,普天下若論算計偽裝不要臉,誰還能比我更強?但是遇見他之後,我覺得自己遇見了對手。要不是我天天跟蹤宋賦昀,發現他們兩個有聯絡,只怕都被湖弄了過去。」心猿在旁邊碎碎念。
「怎麼聯絡?」崔漁好奇的問了句。
「撒尿。」
心猿道。
「撒尿?」崔漁愣住。
「夜晚去一個地方撒尿。那總鏢頭只要盯緊宋賦昀撒尿的地方,就能在尿跡下挖出資訊。這麼骯髒的手段,老祖我都想不到。」心猿有些作嘔:
「宋賦昀先將資訊蠟團踩入泥土裡,然後在撒尿沖刷掩蓋,這他孃的誰能想到?」
「而且……而且……。」心猿說到這裡開始做出嘔吐表情:「宋賦昀將資訊用蜜蠟封住,然後吞入肚子裡。那總鏢頭半夜去扒拉宋賦昀的大便。」
崔漁聞言愣住,一股難以言述的味道似乎撲面而來。
最關鍵的是,他還不得不敬佩,這種傳遞資訊的辦法簡直是挑戰了崔漁的思維下線。
要不是心猿能遁地,誰能發現其中隱秘?
「鎮詭司的大統領選中長風鏢局果然是有道理的。」崔漁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感慨。
鏢局隊伍但凡有風吹草動,總鏢頭都會化作一陣風逃走,絕不會在此地逗留。就算是走不了,將金丹隨手埋入地下,沒有人提前盯著,也根本就察覺不到對方的動作。不論出現什麼事情,都能保證萬劫金丹不出現閃失。
絕!
這法子絕了!
要不是有心猿相助,崔漁是萬萬想不到,竟然還有如此隱秘的手段。
「現在怎麼辦?」心猿看著崔漁。